七、十八家大票号,唯古平原马首是瞻
“愚不可及!”王天贵怒气冲冲地呵斥着王炽,“还有你古平原,你是三掌柜嘛,就放任伙计如此胡闹?”
“这下糟了,现在街面上都在说,泰裕丰输给了大平号,咱们的三掌柜给人家的大少爷磕头赔罪,面子输完了输里子,眼瞅着刚红火起来的买卖,被你们这么一折腾,主顾又要跑到大平号去了。”曲管账在一旁不住火上浇油。
果然,王天贵更加怒不可遏,点指着古平原,“你这个三掌柜在场,不但不能阻止,反倒更加坏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罚你半年的月俸,还有王炽也是一样,罚三个月的月俸。”
“是,古某领罚!”古平原不争不辩,面色如常,倒让想看场好戏的曲管账好生失望。
一直默然不语的王炽心里有数,这是王天贵故意偏罚,自己若不是仗了王家侄儿的身份,不会罚得这样轻。他刚要说话,王天贵把手一挥,“都散了吧!”说着头也不回带着曲管账走了。
“大掌柜,我得到一个消息!”曲管账在后房神神秘秘地说。
王天贵让如意揉着肩,舒服地躺在一张藤椅上,半眯着眼问:“什么事啊?看你这样子,倒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乔家没银子啦。”曲管账就知道这个消息一定让王天贵睁大眼,果然,王天贵挺起身,神色立时就变了,“乔家家大业大,你说他没银子,恐怕不准吧。”
“这事儿啊,真没几个人知道。乔家上个月有个账房老先生,岁数到了辞柜,回家享福去了。可巧了,他和我老婆的娘家是邻居,这人老了就喜欢说点新鲜事引人来听,结果就说到了乔家,说这乔致庸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去南方买了茶山,银库见底已经有大半年了。”
“是这样啊。”王天贵点了点头,“这么说是真的了。”
“是真的。大掌柜,我有个想法。”曲管账一抬眼,正看见如意弯腰给王天贵揉肩,领口处一片雪白,沟壑隐约可见,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我想,大平号总这么和咱们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把乔家这事儿透给他们,大平号一门心思要把生意做大,不会放过这个老虎打盹的好机会。”
“你是说把祸水引到乔致庸那儿去,使一招驱虎吞狼?”
“大掌柜明见。”
“咳。”王天贵咳嗽一声站起身,缓缓走了几步,回头问曲管账:“你知不知道乔致庸在做什么?”
“不是贩茶吗?”
“是救山西商人的命!”王天贵加重了语气,“自打长毛起兵占了金陵,南方茶路就断了。山西一省靠着往恰克图贩茶为生的生意人成千上万,如今都没了生路,也就不会与票号往来,这也正是近年来票号生意萎靡不振的原因。”
曲管账想着这几年的生意,恍然点着头。
“乔致庸这个年轻人了不起,敢倾其所有去买茶山,这要是有个万一,他乔家可是灭顶之灾啊。光是这份胆魄就不由人不佩服。他要是能打通茶路,就是给了山西商人一条活路,也就等于帮了票号的忙。这个时候,我决不能往他后面捅上一刀,懂吗!”王天贵瞪了一眼曲管账。
曲管账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脸上一阵不自在。忽听王天贵又说,“我也有个消息,云南的铜路断了。”
“啊?”这个消息对于票号来说太重要了,曲管账顿时竖起耳朵。
这是巡抚大人亲口告诉我的。天下铜矿素有“七成滇,三成赣”之说,我们山西也有铜矿,不过其数几可忽略不计。铜钱铸造几乎全靠云南铜。
闹长毛之后,运河连年失修,河道淤积,轻一些的客船、粮船尚可通过,可是吃水重的铜船绝迹已久,眼下南铜北运靠的是走蜀道。
“长毛石达开最近在四川攻城拔寨,占了好几座城池,扼守住了出川的要道,运铜车都被堵在成都,一辆也过不了广元棋盘关。”王天贵慢慢悠悠说到这儿,语风忽地一变,“这是个绝好的机会。等这个消息传到山西,必然引起铜贵银贱的风潮。从明天起,你要不惜血本去搜铜,要在大家明白过来之前,把铜货存足,到时候一脱手,那利可就大了。搞不好,能把大平号的银葫芦买下来。”
“我懂了,我懂了!”曲管账一脸的兴奋。
“此事宜密,万不可走漏风声。”
等曲管账退了出去,王天贵坐回榻上,他有好些日子没这么舒心了,看着如意,眼里放着贪色的光,“来吧,到床上来给我好好揉一揉。”
半夜三更,古平原被一个敲门声惊醒,来者出人意料竟是酒肆老板刘三快。
“三掌柜,你们柜上有个人喝醉了酒,直喊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找过来了。”
古平原披上衣服跟着他到了酒肆,一看正是王炽,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已然酩酊大醉,嘴里嘟嘟囔囔说着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