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契一家 第三幕

场景一——钦契宫殿的一间公寓。
【卢克丽霞在房间,碧翠斯向她走来
碧翠斯 (蹒跚地走进房间,语无伦次地絮叨着)拿给我,手帕!——我的头受伤了,我的眼里全是血,快帮我擦干……我看到的都是模模糊糊的……
卢克丽霞 我可爱的孩子,你没有受伤,那只是寒冷的露水,从你亲爱的眉毛上掉下来了……唉!唉!发生什么事了?
碧翠斯 这头发是怎样解开的?肯定是那散漫的珠串让我如此盲目,我很快地把它绑起来了。哦!太可怕了!我的双脚沉重,墙壁在旋转!我看到一个女人哭泣,平静地,一动不动地站着,我的世界让人眩晕,我的天空沾满了鲜血,连地板上的阳光都是黑色的!空气变成蒸汽,犹如呼吸被扼住!啊!我哽咽了!犹如藤蔓将我紧紧缠绕,黑色的、污浊的空气围绕着我重重地压着我,我无法将它从我身边拨弄开,它黏在我的手指和我的肢体之间,而且啃噬着我的筋骨,溶解我的肉并再将其污染,隐约地感觉到我的血肉被荼毒,纯洁的,内心深处的精神的生活!我的天啊!我从来不知道的疯狂的感觉;(更激动地)不,我死定了!这些腐烂的肢体将要逃脱的灵魂紧紧地锁住连空气都偏离正轨!(顿了顿)我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想法呢?那已经过去了,它的负担却仍重重地压在眼前,压在疲惫的心上。哦,世界!哦,生活!哦,日子!哦,痛苦!
卢克丽霞 你怎么了?我可怜的孩子?(她没有回答)她的精神体会到了痛觉,但那不是原因;痛苦已经枯竭了。它源于……
碧翠斯 (激动地)就像叛逆,痛苦已经杀死了它的父亲;但它的父亲从不像我的父亲……哦,上帝!我是什么?
卢克丽霞 我最亲爱的孩子,你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碧翠斯 (怀疑地)你是谁?质问者吗?我没有父亲。
(旁白)她是精神病院的护士,想护送我。真是个简陋的办公室。(对卢克丽霞,轻柔地、缓慢地)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就是人们所说的那个可怜的碧翠斯。她的父亲时常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从这个大厅拖到那个大厅。当着大家的面,把她丢进潮湿的小屋,赤裸裸地锁在里面。那儿有长鳞的爬行动物,饿死在了里面。她被一直关着,直到她肯吃奇怪的鲜肉。这不幸的故事一直在我病态的梦里上演。是我想象的……不,不是的!疯狂的世界里发生着可怕的事,奇怪的混合、好坏的交错。想象着更糟的事,却找不到可以承受的心。只想象这些事万不要真的发生。就像……(暂停,突然想起了自己)你是谁?向我发誓,不要死,不要带着可怕的期望死去。真的,你看起来并不像你……母亲!
卢克丽霞 哦!我可爱的孩子,我了解你。
碧翠斯 别这样说。因为这要是真的,其他的也是真的了。这是一个经久不变的事实。联系到生活的每一个持续的状况下,永不会改变,永不会过去。为什么就这样了。这就是钦契的宫殿。你是卢克丽霞,我是碧翠斯。我刚才讲了一些无礼的话,但以后不会再说了。母亲,来我的身边,从这刻开始。
卢克丽霞 唉!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我的孩子?你父亲做了什么?
碧翠斯 我做了什么?我不是无辜的吗?这是我的罪,那个长着白发和专横眉头的人折磨我,我都忘了多少年了。他也敢说自己是父亲吗?而我的父亲应该是——哦,我是什么?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记忆中都有什么?什么样的回忆竟活得长过了绝望?
卢克丽霞 孩子,他的确是一个野蛮的暴君。我们知道,死亡本身可以让我们自由,他死或者我们死。但他还能做更致命的暴行或更糟的伤害吗?你不像你自己了,你的眼睛里闪着迷茫和奇怪的光芒。跟我说话,别把那苍白的手互相交缠了。
碧翠斯 这不安的生活,折磨着我。如果我试着说话,我会发疯的。唉,得做些什么事儿了;做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做些能让我受过的苦难变成掩藏在可怕的复仇的闪电下的阴影:短暂、快速、不可抗拒而又极具破坏。这事的结果是不可治愈的,只可以忍耐和完成。当我知道以后,我就会平静了,就没有任何事情会更打动我了。但是现在!——看哪,血,是我父亲的血,穿过那些受到污染的静脉,喷涌在这污浊的大地上,用我受过的苦洗去罪恶与处罚……哦,不能!巨大的怀疑上还有个上帝,他目睹并容忍了这些罪恶,还有死亡。那样信仰再也不会使我模糊地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