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情 必须完成的任务
吉姆打开露营车的锁,将滑动门推开。他必须弯下腰才能钻进车。乳白色的冬季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打下一道寒光,在层压板构成的表面闪烁。车里有个小型双环铁架、一个水槽、一张折叠桌,他右边是一张折叠长椅,拉出来就变成一张床。吉姆关上滑动门,将它锁好后,仪式就开始了。
“你好,门;”他问候自己拥有的每件东西,“你们好,水龙头;你好,水壶;你好,折叠床垫;你好,仙人球小盆栽;你好,大赦年茶巾。”什么都不能漏掉。问候了每一样东西后,他打开门锁,推开车门,重新钻到车外。呼出的气息在黑暗中绽放。留学生们居住的房子里传来音乐声,那个整天坐在窗边的老人已经上床睡觉。西边,晚高峰的最后一串车流穿过沼泽高处的山丘。接着一条狗吠叫起来,有人大声呵斥,让它闭嘴。吉姆打开露营车的车锁,踏进车里。
他把刚才的仪式做了21遍,必须完成这个数字。他踏进露营车,问候所有物品,再钻出露营车。进去,问候,出来。进去,问候,出来。每次都要用钥匙将车门锁上、打开。
完成21遍就会平安无事。如果他做完21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只做20遍不保险,做22遍也是如此。如果有什么念头钻进脑子——例如,一个形象或一个别的什么词语,整个过程就必须重新开始。
没人知晓吉姆的这部分生活。在那个住宅区,他会把带轮子的垃圾箱拉直,会拾一些小垃圾。他对在斜坡上滑旱冰鞋的男孩说:“嗨……嗨!你们过得好吗?”有时他带着废物回收箱,帮清洁工收垃圾,可没人知道他独自一人时必须做什么。有位遛狗的女士曾问他:“你住在哪里?愿不愿意哪天一起到社区中心玩?他们会给一些可爱的奖品,有时还会提供镇上酒馆的双人餐。”吉姆总是找借口推托。
完成上下露营车的仪式后,他还有更多事要做。他紧趴在地上,用胶带密封门框窗户,以免有人闯入露营车,还得翻来覆去地检查碗橱、推拉式折叠床下和窗帘后面。有时,即便在完成这些事情后,他仍觉得不安全,于是整个过程又必须重复一次。不单用胶带密封门窗,还要用钥匙锁门。他累得两眼昏花,上车下车,锁门开门,问候擦鞋垫,问候门和水龙头。
从还在上学时起,他就一直没有真正的朋友,也从未与女性相处。自从贝什利山的精神病院关闭以来,他就渴望友谊和爱情——渴望了解他人和被他人了解。但如果你需要不断上车、下车、问候没有生命的物体,以及用胶带密封各种出口,就没有多少剩余时间了。此外,他经常感觉到极度紧张,话都说不出来。或许,寻求爱情为时晚矣。
吉姆检查露营车里面、窗户、碗橱,甚至弹出式的车顶周围,每条缝隙都已封好,就像待在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包裹里。突然之间,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完每件事,一种轻松感扑面而来,就像刚洗完澡一样美妙。在克兰汉沼泽对面,教堂的钟声敲了两下。他没有表。他有好多年都不用手表了。
还剩下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