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救世济民

就像是漫步在水草丰美的河边吃草的马儿,屁股突然被烧红的钢刀捅了一刀那样。

缺员过半的大魏朝堂,爆发出了满员时都不曾爆发过的高效行政效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通了平抑粮价的方方面面关节。

大批下级官吏走出京城,沿着一条条畅通无阻的官道奔向十四省,所过之处,居高不下的粮价就如同被浇了水的炭盆,在一阵阵烟雾中快速冷却下来……

那些先前一直喊没粮的大地主,忽然就有粮了。

那些先前各种淤塞的粮道,也忽然就畅通无阻了。

连那些先前一说运粮,不是刮风就是下雨的漕运官兵,都突然间不惧风雨、急人之所急的劳模先锋!

老百姓们也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剧变,给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家贫的百姓,都已经拖家带口走在逃荒路上了,粮价却突然跌回原价了?

家中薄有资产的百姓,都已经做好勒紧裤腰带捱过荒年的准备,粮价却突然跌回原价了?

他们喜极而泣的嚎啕大哭着、他们抱住家人喜出望外的高声呼喊着……

哭绝处逢生!

喊老天有眼!

无数逃荒逃到半路的流民,拉着板车满怀憧憬、干劲十足的还家去。

无数勒紧裤腰带吃了好几个月“粗粮”的百姓,热泪盈眶的吃到了昭德年间第一口纯粮食……

所有百姓的心头,都萦绕着“得救了”这三个满是劫后余生之感的心酸大字。

总有人认为,底层老百姓都是以务农为生,吃的都是自家出产的粮食,只要不是大灾之年,单纯的粮价上涨并不会伤害到底层百姓……

却不知,在生产力落后、亩产量极低的年代,大多数老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一整年,交完赋税、交完地租,盈余连支撑一家人吃到来年都不够!

什么?粮食不够吃,那他们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年景好的时候,粮食里加野菜。

年景不好的时候,野菜里加粮食。

灾荒之年,草根树皮里加野菜。

等到树皮草根都被吃完了,就吃土,做个饱死鬼……

这才封建帝制下的华夏老百姓最真实的生活。

抵抗风险的能力?

都不能说不强,只能说完全没有!

任何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意外和灾难,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摧毁无数个看似正常的家庭。

这并不是他们不努力,也不是他们目光短浅,而是有无数算尽算绝的聪明人,从他们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的一生,不允许他们吃饱饭,也不允许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必须得像牛马一样,光为了活着就得拼尽全力,那些聪明人才不怕他们生出多余的想法,才能安安心心的继续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而粮价,在任何时代都是物价的基石。

粮价上涨,就意味着什么都会跟着涨。

就算有人能什么都不买、一个铜板都不花……税还得交吧?租也还得交吧?

不用怀疑,大灾之年的赋税和地租,非但不会比正常时节少,反而会比正常时节还要多得多……就算朝廷有赈灾的政策,落到最底层,也总会成为底层官绅发大财、分蛋糕的狂欢盛宴。

你当那些贪官污吏的钱,都是哪来的?

那都是从穷人身上刮来的!

你当那些大地主的地,都是哪来的?

那都是灾荒年景从百姓手里巧取豪夺来的!

粮价,就是百姓们的命!

救粮价,就是救老百姓们的命!

很久很久以后……

老百姓们才知道,有个人为了救他们的命,舍下自个儿的安稳日子,去京城硬刚三万禁军,一刀杀空了半座朝堂!

……

杨戈自打那日从紫微宫出来,就再未踏出西厂衙门一步。

他知道,衙门外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他也知道,这城里有许多人不欢迎他。

他希望这些人能全神贯注的去做事。

所以他不出门去给这些人添堵……

方恪和南宫飞鹰每日守着他,不断将他的亲笔信通过绣衣卫和西厂的信息渠道传出去。

赵鸿也日日都来,一边陪着他扯淡,一边明里暗里的给他汇报朝廷平抑粮价的进度,以及重组禁军的进度。

所谓的重组禁军,准确的说应当是重组上直二十六卫,将拱卫京师的重任移交给熙平帝组建的京师三大营。

这是个大工程,就算一定要做,也应该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否则极容易引起兵变。

但这回赵鸿也是下了大决心,愣是扯着杨戈的虎皮,快刀斩乱麻的扣押二十六卫所有千户级以上的将令,再强行将二十六卫十余万兵马肢解零碎成了千百个百户所,分批调往各省各府驻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