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早醒来,是雾霾天。

江明月从床上坐起,一手捂脸,眼睛还闭着,一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关了闹铃。

时间是五点半,只够他冲个澡,化妆师马上就到。

江明月的皮肤白,之前试妆的时候,就让熟手化妆师都重新调了好几遍色号。

这会儿坐在衣帽间的镜子前,化妆师还跟他助理叮嘱:“最底下那盒,别拿错,涂错了在他脸上就跟抹锅灰一个效果。”

“昨晚没睡好?”化妆师接着又回头跟江明月聊,“眼下有点青,不怕,遮一遮。”

过会儿他又呜呜:“您这白的,那么点儿青怎么就这么显,越遮越显。”

其实江明月看不出什么区别,只觉得自己看上去确实精神了很多,安慰道:“没事儿,我觉得挺好。”

说完又问:“今天还抹唇膏吗?”

他问的紧张兮兮,显然还记得试妆那天的灾难。

化妆师噗嗤一声笑了,反过来安慰:“别怕,今天换个牌子,不像上次那么甜的。”

要办喜事,一大群人在江家客厅吵吵嚷嚷,不过好在是由江明月的小姨夫领头,所以还没有太乱。

关系近一些的堂表亲也是先来家里,帮着招呼接亲的人。

大多是些先前江家几乎走投无路时不见踪影的,不过到了当下,谁都不提,面上看着很亲。

见徐盈玉眼眶发红,明显落过泪,以为她只是临别不舍,还都纷纷安慰,说小孩总要成家,往后常常见面,就还跟以前一样。

江明月的小姨徐殊玉避开人,拉着徐盈玉朝后门走。

到没人处,她低声问:“眼睛怎么这么红?”

徐盈玉把昨晚的事跟她说完,徐殊玉也是一愣。

三年前江明月出事,只有他自己家里的四个人知道。

“明月怎么说?”

“他说不行。”徐盈玉已经不再哭,只是声音很低,“大张旗鼓准备了这么久,没有临门一脚才给人难堪的,何况越家的老人没人得罪我们,之前我不去跟人家见面,人家也一个字没提,这段时间,也从没给明月难堪,他说不能这样。”

况且越家的确信守诺言,江家几间公司的窟窿都填得没话说,只等江明楷出来,江家便算泥菩萨囫囵过了河。

徐殊玉心头千思万绪闪过,努力让自己镇定,边道:“明月说的也对,要是不愿意,起初就不该应人家的话。”

徐盈玉张开嘴又哽住,徐殊玉就也有些抬不起头。

之前越家三番两次带话来,徐盈玉确实理都没理,是她跟丈夫白杨在徐盈玉住院时先斩后奏,带着江明月把这事儿定了八分。

姐妹俩都清楚对方没有怪怨自己,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弄得骑虎难下,谁都有责任。

可又不是各打八十大板就能解决的,而是江明月要进越家门。

徐殊玉想了想,道:“其实那晚到底怎么样,连明楷都不知道,你也只是猜测,而且你也说,后来越仲山来过家里,那起码可以确定他应该不是……”

徐盈玉知道她想说什么,应该不是下药以后玩一玩就丢开手的心态。

可江明月是怎么被一家人宝贝着长大的,她不要当时的越仲山只是“不是玩玩”。

话没说几句,就有厨房的人来找。

给代总管白杨跑腿的侄子也说,接亲的人在路上了。

徐盈玉整整旗袍领口,抬起头,跟徐殊玉重新回到客厅,脸上带着笑。

婚礼的流程安排得很传统,只不过两边都是男孩儿,所以改成越家车队接江明月,江家的车队接越仲山,然后一块儿朝着礼堂去。

风头正盛的越家跟底蕴犹在的江家办婚礼,几乎汇集了海城跟周围几个市的商圈里所有数得上名字的脸。

从早到晚,等热闹散了小半时,已经下午四点钟。

越仲廉刚从一桌上脱身,在大厅东南角找到越仲山,等他接完电话,说道:“哥,他们这会儿喝疯了,估计连你都不怕,要被逮着,那我可没辙,上楼歇会儿吧,我看嫂子跟着折腾一天,肯定也累了,晚上还有一波呢,睡会儿回回血。”

越仲山道:“他呢?”

“谁?”越仲廉道,“你问嫂子?刚在爷爷那边说话,还有县里的远房亲戚,奶奶领着大嫂挨个介绍过去。”

“我看奶奶是真喜欢大嫂,不光是客气。”越仲廉是挡酒主力军,量大架不住灌得猛,此时也有些上头,张嘴就刹不住车,还净是些没用的,“人家给大嫂红包,她乐得跟自己收一样,那一桌老头老太太耳朵都不好使,几个人比声儿高,奶奶也跟着喊——”

他学得促狭:“明月!叫明月!天上那月亮!江家的孩子,性子真好,招人疼!”

越仲山迈步跟他并肩朝里走,倒也没嫌他啰嗦得烦,认真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