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交锋

郑平洲今天没开车,是坐江远的车来的。他伸出手,从烂醉如泥的江远兜里翻出车钥匙,递给唐乔。

今天缪斯地下停车库满了,江远好不容易才在外面找了个停车位,就是离得有点远。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地扶着江远,很不容易地将醉鬼给搀到车前,郑平洲将人塞进车里的时候手滑了一下,差点把人摔了,唐乔下意识凑上去伸手帮了一把。

这个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街角有只隐在黑暗里,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单反镜头。

江远在后座上睡得四仰八叉,郑平洲很是嫌弃,皱着眉头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低声开口:“小乔,能不能先送我去静时轩?”

唐乔听话地点了点头:“好的。”

郑平洲原本是打算把江远送回家的,但接到周渺的电话后这个打算就被他掐灭了,毕竟周渺很少对他提这种请求,毕竟周渺知道有事找他而不是找梁嘉言了!

郑平洲面上依旧冷淡,但心里早就如同煮沸的水,正在咕噜咕噜向外冒着幸福的泡。

至于江远的死活?郑平洲面无表情地想,生死天定,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静时轩和江远的家并不在一个方向,唐乔开了二十来分钟的车,到了静时轩的门口。郑平洲想了想,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红色钞票,放在了中控台上,轻声道:“辛苦你了。”

唐乔一愣,刚想开口拒绝,郑平洲就打开车门,长腿一跨出去了,眨眼间走出几步远。

他摸了摸下巴,饶有兴味地猜想着,这位向来以处事淡然出名的郑导,到底是为了去见谁,才这么急急忙忙的呢?

夜色中,静时轩灯火通明,巨大的建筑像是某种冬眠的动物,静静蛰伏在被雪压得枝头微弯的树丛中。

郑平洲刚进到静时轩,就瞥见了倚在吧台处的张雯玉,他心情格外好,恨不得要叫全世界都知道周渺叫自己来接他;恨不得把他俩已经上过床,是真夫夫的事顺便也全讲出去!

他克制了一下这些冲动的想法,春光满面地走上前去,主动和张雯玉打起招呼:“雯玉姐。”

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张雯玉竟然只穿着条黑裙,外面套着的米色西装袖口挽起,露出一双细腕来。她闻声转头,两只长长的流苏耳环随之甩动,发出轻微的声响来:“郑平洲?”

这可真是尊大佛,他来这做什么?

“嗯,我是来接周渺回去的,他还是在玉兰间吗?”

张雯玉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她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努力找合适的词句来:“啊,呃,他,是的……你要不先坐下喝杯茶,我去叫他出来?”

“不用了,我去找他就好。”郑平洲微微点头,“谢谢。”

周渺和虞闻一起来的时候,张雯玉见着了,那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一些事她是清楚的,不知道为什么又一起出现在这里,她觉得有点尴尬,也就装作没看到,没有上前搭话。只是郑平洲突然出现在张雯玉面前,让她觉得格外奇怪,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直到郑平洲走开了,张雯玉才反应过来,这种感觉的来源,是她无意识间阻止郑平洲去捉奸的脚步——这不就是好友的配偶来查岗时,还要硬着头皮替他遮掩情人的倒霉蛋吗?!

“郑平洲!”

走出两步远的郑平洲顿住脚步,回过头来,虽然面上仍是那种寡淡的神情,但张雯玉感觉到了,他在认真听自己讲话。

“不管喜不喜欢,你都要学着相信你周哥,知道吗?”张雯玉说完,也有点后悔自己的多嘴,她垂着眼,取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叼在嘴里,从唇缝里吐出的话有些含混不清,“你们呀,我看有时候就是太不坦诚。”

张雯玉这话说得语重心长,要是放在平时,郑平洲肯定会细细琢磨其中的深意,但现在他一心都在周渺身上,这些话他就没有往心里去,只当耳旁一阵轻轻拂过的风了。

推开玉兰间包厢的门,郑平洲的心就像突然坠进了冰窖,沸腾瞬间停止,热气迅速消散。

“你们在干什么!”

虞闻手指松了松,还是顺着动作抽掉了周渺的领带,然后才直起腰来,看向站在门口的郑平洲,慢条斯理地开口:“周渺喝多了,我替他松一松领口……”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郑平洲牙齿紧咬,额间爆出青筋,他几步走过去,拽住了在椅子上意识不清的周渺,想要硬将人拽走,“跟我走。”

虞闻似笑非笑地看着郑平洲,那笑里是嘲弄,也是挑衅:“欸,别急嘛……周渺还是有人身自由的吧?谁知道他现在想不想走呢?万一他想和我留在这里……”

郑平洲冷声打断虞闻的话,看虞闻就如同在看一只苍蝇:“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还是猜不到一个人脸皮能有多厚。就比如你,我就想不通,怎么能在做出那么恶心的事后,还要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