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忆

周渺趴在被子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畏光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不动还好,这一动才发现全身酸痛得像是要散了架。

昨夜的事情,周渺记得的不多,只能想起一些片段来——但即便是些零散的片段,也足以让周渺无地自容了。

周渺抬起手腕,面色怪异地盯着自己腕子上发紫的淤痕,过了很久,才敢往床角皱巴成一团的领带上看,痛与欲的记忆翻涌着重回脑海,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就算是他以前做1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折腾过人家啊……这小子怎么回事?

这都什么事儿啊,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周渺自己下了床,发现这次郑平洲已经帮他清理过了,就是他实在是被折腾得狠了,光是站着大腿根都不住地发抖。他扶着衣柜缓了好一会儿,把衣服穿好,打开房门,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走了出去。

他乘电梯下了楼,意外地发现郑平洲没有去上班,正坐在客厅里抽烟。周渺眯着眼扫视了一圈,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扔了几十根抽完的烟蒂,整个客厅都是浓到呛人的烟味。

周渺微微皱起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平洲?”

郑平洲是会抽烟的,不过他向来不爱抽烟,只有压力特别大或者是心情特别烦躁、无法冷静下来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来平复心情,一年到头可能也就抽上那么一两包……周渺从没见过郑平洲抽这么多烟。

郑平洲将燃着的烟头冲下,按熄了指间的烟,整个人笼罩在淡灰色的烟雾中,使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周哥,对不起。”

周渺愣了一下,意识到郑平洲是在为昨晚的失控道歉,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挥了挥手,道:“昨天……算了,吸了那玩意,我也有点迷糊,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郑平洲缓缓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周渺脖子上深浅不一的吻、痕上,那暧昧的颜色,几乎是让郑平洲瞬间回到了一年半前的订婚宴。

说起来,郑平洲一直不明白周渺为什么会答应和他结婚。在临近大学毕业的那年,他曾经纠结于到底要不要去国外继续读研,由于选择不定,他还是去考了语言,准备好手续后申请了导演系排名前三的学校。至于被美国的大学发了offer,也是郑平洲没想到的事情——这所大学不怎么在中国招生,两三年才会录取一****留学生。

留学这一去就要去两年,大学在外地已经让郑平洲饱受别离之苦,出了国便更是聚少离多了。郑平洲思来想去,没法舍下周渺,就决定不再出国,回到周渺身边去。

可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周渺谈恋爱了,而且,对象是一个男人。

郑平洲至今都难以形容他第一次见到虞闻时,那种痛苦、怒火和悔恨交缠在一起的复杂心情,他几乎被这股极致浓烈的情绪给冲溃,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好半天才能吸进一口稀薄的空气。

原来……原来周渺也是喜欢男人的。

那他这些年来的苦求不得、死死压抑,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看着挽在周渺胳膊上那只虞闻的手,嘴里泛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在那之后,郑平洲和周渺大吵一架,叫周渺不要再和虞闻交往。他调查发现虞闻私生活混乱是一部分原因,但其中更多的,是他私心不想见到周渺和别人谈恋爱。他原以为周渺会像以前那样,顺着他的心意和虞闻分手,没想到只得来一句“多管闲事”的指责和“什么立场”的质问。

郑平洲怔怔地想,是的,他的确没有立场——作为朋友和发小,这不是他该插手的事情;作为邻家弟弟,他应该送出恭喜和祝福。

他和周渺是什么关系呢?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觉得是亲密无间、不可分离的吧。

郑平洲饱受打击,赌气一般地拎起箱子跑去了美国。郑平洲连一声再见也没有同周渺说,是因为他害怕,有些不合时宜的告白会脱口而出。

去了美国后,郑平洲竭力让自己忘记远洋彼岸的那个人,他开始一头扎在学业上,每天拎着相机出去拍景拍人,试图让忙碌和时间冲淡一切,一年只回国一次,其他时间基本不和国内的人联络来往——这其中,也包括周渺。

郑平洲提前修满了学分,拿到了毕业证,但他还是在美国多待了几个月,等满了两年才回国。

回国的飞机上,他绝望地认识到,自己忘不掉周渺,也放不下这段没有头尾的暗恋。

在他还没有品尝到爱情果实的甜蜜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怎么思念一个人。过往回忆不再缠绵暧昧,而是在深夜化作一把把利刃,捅穿了郑平洲的胸膛。

他忍不住想,那些曾经与他做过的事、与他有过的亲近、对他的耐心和温柔,周渺会统统都复制一份给虞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