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万艳书 贰 上册》(7)(第7/7页)

“妈妈!”

这粗嘎的声音唬得万漪一缩,猫儿姑也一惊,扭脸却见是佛儿在后头扯住了自己。猫儿姑锁眉轻斥道:“你怎么也过来了?不叫你在座上歇着吗?”

只一小会儿不见,万漪瞧佛儿的一张脸竟已成了陶灰色,身体也佝偻了,吁吁地挣着气道:“妈妈,我不能被临场顶替,我能上,你告诉他们,让我上!”

猫儿姑怪了一声,“你刚才不自个儿说身子撑不住,愿意叫你明泉师姐顶上吗?”

“刚才是刚才,我还以为‘他’不来了,现在……”佛儿举眸远顾,万漪循着她目光,就看到了踞坐在看台正中的尉迟度;他离着她们有好远好远,但佛儿那样子就似乎她准备拿眼睛把他给吸吮下来一样,“他来了。”

“来了,你就更别想上了。”这一回猫儿姑的语气斩钉截铁,毫不留悬念,“且照照你自己去,这一副鬼样子简直猫躲狗避,唐三爷还能容你上台冒渎九千岁?!”

“妈妈,给我一次机会,我行……”

一阵隆隆的鼓声在脑后响起,猫儿姑转面一了,“得,甭说了,人已经上了!”

这就看高高的舞台上,明泉已抽出她那对鸳鸯长剑舞动了起来。她腰身活软,将剑痕摆弄得如两道流波,在周身缓缓地荡漾起来。接着她就加急舞步,那剑光亦成了银练游走、雪暴飞旋。起初还看得清在其中驰骤纵横的人影衣带,很快就只见冷气嗖嗖、风声飒飒,一团丝毫不漏的白气翻涌着、刺破着灯光,湍急流丽如星辰飞散,光明激荡如电光掣天。

观客们入迷地欣赏着、赞叹着,猫儿姑则叹声气向佛儿道:“歇了心吧。你师姐珠玉在前,今儿哪怕你好着也轮不上了,何况这一副病相?谁都不病,偏你病,花神不捧你,那能怎么办哪?”

佛儿亦自痴望着舞台,好似那炫目的表演暂时令她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被取而代之的沮丧,直至听见猫儿姑,她才蓦地里神思回归,脸色愈加灰颓起来,“花神凭什么不捧我?我苦练那么久,苦盼那么久,凭什么……”

“嗐,神仙又不是替咱们跑腿的乌龟,凭什么你想要哪样,人家就给你端上来?拿你打脸才是常情。”

“妈妈,可我就是不甘心……”

“你又不是从此没了日子,今儿一病,就择定了明儿去死?这么年纪轻轻的,脸蛋在这儿,手段在这儿,出人头地不过是迟早的事儿。来日方长。”

“来日?可哪年哪月哪一日,我才能再抓住九千岁呀……”

“你姐姐这不就抓住了吗?你巴着她,还怕不拉拔你上道儿?”猫儿姑发出胜利的笑声,把投给佛儿的目光转向万漪,“傻丫头,甭净跟我们在这儿瞎耽搁了,人家马提调等你老半天了。”

这就见久立一旁的马提调喜笑上前,鞠了一躬道:“恭喜掌班,恭喜万漪姑娘。这是怀雅堂敬客的礼物,您二位再检点一遍,没有错,姑娘就上楼谢赏去吧。”

须知百花宴现场贵客云集,为安全起见,如龟奴鳖腿等闲杂之人一概不得入内,各院的礼物都是事先送来庆云楼,由唐三爷的万海会查验过,再统一派送。

这时猫儿姑见马提调背后那两位伙计所抬的黄花梨礼盒正是自家的,也就笑着点点头,“没有错。万漪,那你就去吧。”

马提调瞥了万漪一眼,“姑娘是不是有些发怯?这样吧,我亲自陪您去。”

“那就太好了!麻烦您多照顾我们家丫头。”猫儿姑伸手理了理万漪的绣花领口,“这可是登天的台阶,小乖乖你稳稳地上。”

万漪先望望猫儿姑的笑脸,又望望满面恚意的佛儿,最终她拧过头望向那一座通往看台,以及看台上的男人们的楼梯。这确确实实是登天的台阶,万漪早已一次接一次见识过,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下来的人将会摔成个什么样。

[1]场里专管规定戏码、分配角色、安排演出次序的调度者。

[2]贝叶棕是一种树叶,传说古代僧人没有纸张,常常把经文抄写在贝叶之上。

[3]相当于今之“引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