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万艳书 贰 下册》(5)(第5/6页)

佛儿淡淡地不理她,只问说:“我姐姐呢?”

马嫂子朝里头努努嘴,“啧,这不是三五天不通大解吗?我给弄了些药来吃,这阵子打下来了,只有些泻肚。”

佛儿便故意发作道:“什么叫‘你给弄了些药来吃’?你马嫂子通医道吗?药也敢给人混吃的?这不通大解到底是受了寒热,还是怎么着了,也得大夫诊视了再抓药啊。就这么一剂通下去,我姐姐又非那种强健之人,万一受不住可怎好?”

这就见万漪从卧房赶出来,一壁还整理着裙衫。佛儿马上指着马嫂子对她道:“我看她光指着你多出局,她好多挣下脚钱,浑不把你身子好坏放心上!”

万漪见马嫂子在一众小丫头跟前被佛儿骂,老脸上很是挂不住,遂息事宁人道:“哪儿就你说得那么严重了,我自己怎样我有数,不过是心头上火,食积了,所以管马嫂子要了些药通一通。行了马嫂子,难得今日天好,你带她们几个把我衣箱都搬出去晒一晒。我这刚解完手,肚子还不大舒服,先不用开饭,我饿了再叫你……”

佛儿见万漪支走了下人们,正合心意,便大摇大摆随她走进了里屋,偎靠着熏笼坐下。万漪却不坐,只挽起了衣袖,伏身去盆架边,“我手还没来得及洗呢,就听你大呼小叫的,吃了枪药子儿啦?”

佛儿冷笑道:“那你也分我服泻药打打呗!”

万漪深知佛儿的臭脾气,也不与她计较,只抹抹手,笑笑地坐下来,“听你这腔儿不亮啊,怎么了这是?”

佛儿却“噌”一下起身,到处走着看过一回,方才坐回原处,神神秘秘地捺低嗓子道:“姐姐,你上火,是不是在为柳大爷的事情着急?你积郁尽通,又是不是因为他的事情解决好了?”

万漪掌不住一惊,“佛儿你……怎么这么问啊?”

“啧,你就甭和我装了!你先前说柳家惹上了势力很大的仇敌,就是徐阁老吧?据说徐阁老被镇抚司给秘密监视起来了,那不就是柳家得胜了吗?”

“你从何得知?”

“你先别管,只答我,是还是不是?”

万漪见她一开口就头头是道,谅也是瞒不过了,遂叹了声气道:“妹子,我一直没同你讲明,也是自己原就一知半解,讲也讲不清的,再者也是怕讲出去给大爷招祸,才闭口不多谈,你定能体谅的。现在就好了——”

“好什么好呀?我的傻姐姐,麻烦才开始呢!”

“这话怎么说?”

“姐姐,你可知徐阁老被疑的由头?柳大爷他告诉你了吗?”

万漪摇摇头,“他昨儿倒来了一趟,不过只略坐了一会子就走了,也没深说,只说他们柳家转危为安,叫我不用再空担忧,其余的没怎么细说。”

“那我来和你说。”佛儿将牙齿咬住了下唇,顿一顿道,“北城那边出了人命,一个青年男子被劫,后又被杀害抛尸。查案的差人从他那里搜出了一封信,信是安国公手笔,透出他和徐阁老勾结背叛九千岁的内情,而这信是写给谁的,姐姐你可知?”

“谁?”

“祝书仪。”

“谁?!”

“书影家里的大哥,祝书仪。据说他脸上苦役的刺字已被刮去,但还是有故人能认得他,指实了,死的就是他,不知什么时候从黑龙江逃回京的。”

万漪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像盆水一样晃荡起来,她捂住了小腹,颤声道:“祝公子……他死了?”

“死了。而且仵作还发现,他并不像是被图财的匪盗随手杀死,而是被谋害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放置这封伪信。对,信也是伪造的。镇抚司怀疑,暗地里策划这一手的,正是安国公的余党残孽。镇抚司监视徐阁老,不过是为了麻痹外界,以免打草惊蛇,私底下,早已开始从别处追查真相。”

佛儿已经意识到,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夜宴上萧懒童也是受唐席的指派,专门向自己透露徐钻天被监视起来的信息。她把这秘密又添油加醋地告诉万漪,稍稍改动了几个字词,加入自己的细微处理,但这一番话的大意和细节,全都是由唐席授意。唐席把徐正清写给他的纸条来来回回琢磨了一夜,纸条上只不过交代了案情,然后称自己被柳家构陷,但唐席已从中抓住了至为关键的两点:祝书仪——如果死者真是祝书仪的话,绝对不可能是被哪个毛头小贼随便杀害。世上或许真有这样的巧事,但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权力斗争里没有。其二,少帅那封信是伪造的。詹盛言断然不会给祝书仪去信,无论出于理智,还是出于利益,他都没理由这么做。这两点推断,尽管不足以作为证据来为徐正清解脱嫌疑,但作为引柳家下场的诱饵,绰绰有余。因此,唐席明知镇抚司的怀疑确实集中在徐正清身上,暂时还未关注到祝书仪的死因,以及信件的真伪,却命佛儿佯称,镇抚司已经发现这两个关键的“疑点”。而一旦这条消息通过万漪传到柳梦斋耳里,柳家定然会为了加固陷阱中的薄弱环节而失足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