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终回合(第15/18页)

她颤颤巍巍地过去。

岂料他却没动手动脚,只伸了手指,指着案几上的几封信笺,让她念。她仔细一看,发现又是穆阳侯母亲的家信,信上还是熟悉的簪花小楷。她念了足足半个时辰,口都干了,穆阳侯才放了她回去。

离开屋子的时候,阿殷只觉莫名奇妙。

而第二天的夜晚,又是同个时间,又有小童将阿殷带到穆阳侯的屋里。穆阳侯仍然半躺在榻上,看起来很是疲乏,单手撑着脑袋,闭眼假寐。她进去时,他眼皮也不曾抬起,直接道:“念信。”

她又念了半个时辰。

第三天稍微迟了些,但亦是如此。

阿殷发现穆阳侯母亲的家信特别多,每一封都是厚厚一沓,足足有十二封。

半个时辰,她刚刚好能念完。然而每一天,穆阳侯都让她念同样的家信。念得多了,阿殷第四个晚上念的时候,几乎闭眼就能背下一句。

每一封信上写的大概都是些琐碎的事情,穆阳侯母亲有个本事,能把一句话说完的话,用半页纸写出来,今日侯府里发生了什么,明日宫里又发生了什么,哪家贵女及笄,哪个公主过来作客等等之类的事情。不过最多的还是对儿子的挂念,盼着穆阳侯早日回永平。

阿殷不明白穆阳侯到底打什么主意。

只不过比起被轻薄,她更愿意念信念上半个时辰。

月夜当空。

两三小童捧着红木雕花托盘,有条不紊地穿过长廊,又经过拱桥,走向水榭。水榭两旁养了荷花,此时正是开花的好时节,粉荷大朵大朵地盛开,偶尔有蜻蜓掠过,池中荡开水榭浮影。

小童依次搁下吃食,施了一礼,又无声退下。

水榭一角,还有一小童跪着烹茶。

“……瞧这茶相,是君山银针?”

小童笑着回答:“回御史大人的话,正是君山银针。”

茶汤里茶叶根根浸透发亮,矗立不倒,还未凑前,已有清香袭来。张苏问:“多少金一两?买的还是送的?送又是谁送?”

小童望了眼沈长堂。

沈长堂慢声道:“得了,你查贪官还查到本侯身上来不成?”

张苏苦笑道:“你也知道圣上巴不得我天天给他抓个贪官出来,抄家充盈国库。”

“这几日圣上在绥州的心头刺都拔了,你起码能安生半年。”

小童烹好了,起身奉茶。张苏感慨道:“真是好茶,唇齿留香,起码也要二十金一两。若是五品以下的官员,单靠俸禄肯定买不起,”一顿,又见沈长堂轻闻茶香,张苏说:“侯爷您这习惯怎么还改不了,暴殄天物四字就适合用在您身上。你不喝给我喝……”

沈长堂睨他一眼。

张苏又讪讪地缩回手,道:“哎,人老了,记忆不中用,险些忘记侯爷您不喜欢别人碰你东西的习惯了。”他迅速转移话题,说道:“算起来,侯爷来绥州已有小半年了吧?”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似笑非笑地道:“本侯若不来绥州,不砍断王相在绥州的手足,圣上又岂能安心?”

张苏心有余悸,穆阳侯这双眼着实可怕,看似有笑,却达不到眼底,那一片冷意真真让人心慌。他正色道:“这回王相输了,皇后恐怕又有动作了。”

“本侯身边高手如云,任她钻空子。这笔账,总有一日我会跟她算。”茶汤渐凉,他搁下薄胎茶杯,抬首望月,说道:“还未到十五,月亮便已那么圆了……”

张苏笑道:“良辰美景,自当一壶好酒,两三知己,畅谈人生。”

沈长堂嗤笑道:“现下还有同僚愿与你畅谈人生?”

……的确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完,打从当了御史后,便有了毛病,总爱从别人的字里行间挖出失职的证据。久而久之,除了这位穆阳侯,倒真没人敢与他安心说话了。他胡子抖了抖,道:“事情既然已告一段落,我明日启程回永平。绥州的气候不好,闷得让人难受,我一把年纪受不了了。你打算何时回永平?不瞒你说,沈夫人召见我妻妾多回,逮着空子便提起在外的侯爷,明里暗里地让我催你早些回去。还请侯爷放过我一家老小,给个准话,我好答复沈夫人。”

一顿,张苏又说:“我知你放不下以前的事情……”

得来沈长堂毫无笑意的眼神,张苏又改口道:“再过两个月便是中秋,宫里有中秋宴,你再忙也得回去吧?走水路也要大半个月,你至少也得七月中旬离开这里。”

沈长堂没有难为他,只说:“七月初。”

张苏松了口气,说:“事情已了,你还留在恭城莫非圣上还有其他旨意?”

沈长堂又看了眼水中倒映的月,忽道:“果真是良辰美景。”

“……咦?”阿殷微微一愣,今夜与往常走的路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