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也有莫迟不知道的事。(第6/6页)
“我知道了。”鹿孤应了下来。
从那天起,景三每偷到一点钱,就悄悄存下了很少的一些,不上交上去。
但他不能偷存太多,因为那小偷头子精明得很,每次孩子们偷回去的钱他都要来来回回细数,生怕被他们昧下了。
景三自认已经做得很谨慎,但没过多久,还是被那人发现了。
等待景三的,是他这辈子遭过最惨烈的一次痛打,他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被打断了,皮肤都要寸寸裂开。
一番毒打后,小偷头子将景三扔到了大街上,那天正值倾盆大雨,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要是淋一夜的冻雨会发生什么,谁都可想而知。
景三倒在街角,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慢慢换回了他飘忽的神志。
刚才挨打的时候,他一直攥着拳,拳头里捏着他,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要还给鹿孤的饭钱。
不知淋了多久的雨,景三凭借最后一点意志站了起来,一路流着血、扶着墙,找到了鹿孤的住处。
他只来得及敲了敲鹿孤家的角门,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鹿孤家中的下人厢房里了,景三撑着床坐起来,发现身上的伤口全都被仔细地包扎过,而房中到处萦绕着浓郁的药味。
一开始,他以为是有人在为他熬药,可在床上呆呆地坐了半天,都没有人注意到他。
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才有下人从外面走过来,见到他醒了,赶忙跑去找鹿孤。
鹿孤来时,景三已经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站到了地上。
见到鹿孤,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里攥着的钱递给他:“饭钱攒够了,我来还你。”
他的声音非常虚弱,但语气却相当坚定。
鹿孤一愣,收下了他的钱,过了一会儿又说:“我请大夫给你治伤,也花了不少钱,要是你想还的话,不如留下来在我府里当个仆役,就可以拿工钱抵药钱了。”
他没有问景三是怎么受的伤,他甚至没有表现出对于这个小孩同情,他只是就事论事地为景三提供了一个选择,一个不会伤害到他幼小自尊的选择。
景三低头思考片刻,问:“可我偷过东西,你不介意吗?”
“你会偷我的东西么?”
景三连连摇头。
鹿孤笑了:“那就足够了。”
景三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他:“你家里怎么会有这么浓的药味?不会是给我熬的药吧?”
“当然不是,还没轮到你呢,这些药是给我父亲准备的。”
杜昙昼出声询问:“阿伏干病了?”
“是的,而且病得很重。”景三回忆道:“他家里那么有钱,请了很多医生,吃了好多药材都不见好,到最后,鹿孤甚至和我一起带着药渣去了临台门外。”
“临台?”
景三:“他们说把重病之人的药渣埋在临台门口,就能借临台侍郎的中正之气压制住病气,病人说不定就能活了。”
杜昙昼皱起眉:“那个时候的临台侍郎是……”
“是褚思安,就是后来谋反被杀的皇帝的亲叔叔。”景三感慨道:“可能因为他品行不端,所以也无法压制住病气吧,但在我的印象里,他其实是个很和蔼的人。”
八年前,阿伏干重病濒死之际,鹿孤和景三带着他喝剩的药渣,偷偷摸摸来到临台官署外。
褚思安贵为皇叔,不像杜昙昼这般亲和,他非常不喜欢老百姓做这种事,曾经命令禁止此种行为。
但这个说法在缙京城里可谓人人皆知,鹿孤彼时也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领着景三趁夜跑到临台官署外的大街上,一边挖坑,一边还要留意着临台里面的动静。
尽管二人已经十分小心,但坑刚挖好,就被走出官署大门的褚思安发现了。
这个为人处世严厉到令人畏惧的临台侍郎,在见到景三那张小脸时,不知为何,原本气势汹汹的态度软了下来。
正当二人准备磕头求饶时,停在官署外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远远就朝褚思安跑过去。
褚思安笑着蹲下身,张开手臂把小姑娘抱了起来:“怀宁!你来接爹爹了!”
名为怀宁的幼童见到跪在地上的鹿孤和景三,不解地问:“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褚思安叹了口气,偏过头对二人催促道:“动作快些,不要被其他人见到了。”
鹿孤连连磕头谢恩,而景三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把药渣埋进了挖好的土坑。
八年后,漏泽园里,景三挠了挠头:“你说,这个褚王爷也不算太坏吧。”
一直沉默的莫迟突然问:“这个办法有用么?”
“当然没有。”景三一哂,指了指面前的墓碑:“要是有用,他还会躺在这里吗?药渣埋了没两天,我这位恩人的父亲就撒手人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