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简 第四章(第2/6页)

“对。你认为到时候……事情会变得比较好吗?”

“我完全猜不出到时候会是什么状况。”

“我向神祈求他振作起来,”赛巴斯钦说,“简,如果你不能让他振作,就没有人做得到了。当然,这也是他家族的遗传。”

她走过来,再度坐下。

“告诉我,告诉我你所知的一切。关于他的家族——他父亲,他母亲。”

赛巴斯钦简单扼要地叙述了戴尔家的情况。简专心聆听。

“你也见过他母亲了,”他以此总结,“很奇怪不是吗?弗农似乎一点都没有遗传到她的气质。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戴尔家人,他们全都有艺术气质——喜欢音乐,意志薄弱、自我沉溺,又有女人缘。遗传是个诡异的东西。”

“我不是非常同意你的看法,”简说道,“弗农不像他母亲,不过他从她身上遗传到了某样东西。”

“是什么?”

“活力。她是那种异常优越的动物——你有没有从这种观点来看待过她?嗯,弗农被遗传了那种力量,若少了那股活力,他永远不会成为作曲家。如果他是个纯粹的戴尔家人,他就只会偶尔玩玩音乐。是本特家的遗传给他创作的力量。你说他外祖父单枪匹马建立起家族的事业,嗯,弗农身上也有同样的东西。”

“我在想,说不定你是对的。”

“我确定我是对的。”

赛巴斯钦默默地思考了几分钟。

“他只有酗酒吗?”他最后说道,“或者……嗯,我是说,有……有其他人吗?”

“喔!有其他人啊。”

“你不介意吗?”

“介意?介意?我当然介意。赛巴斯钦,你以为我的心是什么做的?我介意到几乎没命了……可是我能做什么?吵吵闹闹、哭哭啼啼吗?叫嚷、痛骂他,让弗农彻底离开我吗?”

她美丽沙哑的嗓门拉高了,超过悄悄话的音量。赛巴斯钦迅速地比了个手势,她便停下来了。

“你是对的。我必须小心。”

“我没办法了解,”赛巴斯钦抱怨道,“对弗农来说,现在似乎连他自己的作品都不算什么了。他接受拉马格的每一个建议,顺从得像只羔羊。这样很不自然!”

“我们必须等待。他会回来的。这是反作用力——反作用力,加上内尔的事。我忍不住觉得如果《塔里的公主》成功了,弗农就会振作起来。他一定会有种骄傲的感觉,一种成就感。”

“希望如此。”赛巴斯钦沉重地说道。“可是我有点担心未来。”

“担心哪方面?你怕什么?”

“战争。”

简震惊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认为自己一定听错了。

“战争?”

“对,发生在塞拉热窝那档事的结果[2]。”

对简来说,这个说法有点荒诞无稽。

“跟谁打仗?”

“德国——主要是他们。”

“喔,天啊,赛巴斯钦,这么一件……一件……扯得很远的事情。”

“借口是什么重要吗?”赛巴斯钦不耐烦地说道,“问题在于钱流动的方式。钱会透露很多消息。我处理金钱,我们在俄国的联络人也处理金钱;我们知道的。从这一阵子金钱流动的方式来看,我们可以猜想得到,简,战争要来了。”

简望着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赛巴斯钦是认真的,而他通常不会随口胡说。如果他说战争要来了,那么就算这事目前看起来很异想天开,战争还是会来。

赛巴斯钦直挺挺地坐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金钱、投资、各种贷款,他肩负的种种经济责任,他那些剧院的未来,他拥有的周报要采取的政策。然后,当然要参与战事,莱文家自他父亲起就已归化英国了。他一点都不想上战场打仗,不过他猜想这是必要的,某个年龄层之间的人都理所当然要去的。让他担忧的并不是上战场所面临的危险,而是把他珍爱的计划留给别人打理。“他们肯定会弄得一团糟。”赛巴斯钦苦涩地想道。他把战争视为一种长程工作——至少维持两年……或许更久。如果到最后连美国都被扯进去,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政府会发行公债——战争公债会是一笔好投资。剧院里不能再演出高文化水准的戏码了——休假的士兵会想要看轻松喜剧、漂亮女孩、美腿跟舞蹈,他全都仔细地想好了。有机会可以不受干扰地思考是一件好事;跟简在一起就像自己独处一样,她总是知道你什么时候不想听人讲话。

他望着对面的她。她也在思考。他对她在想什么感到疑惑——你永远无法彻底猜透简,她跟弗农在这方面很相像——从不泄露自己的想法。她可能在想弗农,如果弗农上战场,还阵亡了!可是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赛巴斯钦的艺术性灵魂推翻了这个想法。弗农绝对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