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6/6页)

于是他们带着郁闷和礼貌请小阿奇喝茶。阿奇给自己做了三明治,当大家吃着东西时,他开始高谈阔论关于苏格兰的荣耀,它强大的过去,它光辉的未来。他没有询问格兰特的名字,从口音认为他是英国人。格兰特惊讶地听到,英格兰不公正地对待一个受奴役、无助的苏格兰(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会比苏格兰更受奴役、更无助)。英格兰就像是一个吸血鬼、掠夺者,吸干了苏格兰的新鲜血液,留下的是苍白无力。苏格兰在外国人的枷锁下苟延残喘,她在征服者的战车后蹒跚而行,她给暴君付出贡品,出卖才智。但是她将挣脱枷锁,解除束缚,燃烧的十字架将再次出发,很快战火就像这里的石南干柴一样被点燃。小阿奇没有放过一句陈词滥调。

格兰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新鲜的人物。他确信这个男人比他所想的还要老。至少四十五岁,或者接近五十岁。老到无可救药。任何他所垂涎的成功都会和他擦身而过,除了这身可怜的奇装异服和陈词滥调,他将一无所有。

格兰特望向那位苏格兰的年轻人,想看看这扭曲的爱国主义对年轻人的影响。不过,让他心生喜悦的是,苏格兰的年轻人朝湖而坐,甚至不想多看小阿奇一眼。帕特用一种固执的冷漠咀嚼着食物,他的眼睛让格兰特想起了罗瑞·诺克斯:“一双像石墙一样的眼睛,上面嵌着碎玻璃。”革命者想用枪炮来影响同胞而不是阿奇的言论。

格兰特想知道这个人以什么为生。“诗”不能维持生计。自由新闻撰稿人也不行,或者像阿奇可能会写的那类新闻也不行。或者他靠“评论”勉强糊口。一些没什么地位的报刊会招聘资历浅的评论家。当然,他还有可能获得资助,不是来自当地一些不满现状又渴望权力的人,就是来自一些想制造麻烦的外国机构。他是政治保安部很熟悉的一类人:失败者,严重的病态虚荣心患者。

格兰特仍然期待着约翰尼或肯尼在中午会送到克伦的报纸,他想提议帕特收竿,既然鱼儿无意咬饵,就不要钓了。但是如果他们现在离开,就得和小阿奇一起走回去,这是避之不及的事。所以他准备继续慵懒地拍着湖水。

不过阿奇好像渴望加入这个钓鱼团队。他说,如果船上能坐下第三个乘客,他很乐意陪伴他们。

帕特的嘴唇再次颤动着话语。

格兰特说:“行,来吧。你能帮着舀水。”

“舀水?”这位苏格兰的救世主有些畏缩地说道。

“是的。这船的接缝不太好,进了很多水。”

阿奇想了想,决定是时候赶往摩伊摩尔了(阿奇从来不是走去那儿,他常常都是赶路)。邮件该到了,他还有信要处理。然而,担心他们想起了他从未用过船,于是便向他们介绍自己对船多么在行。去年夏天,他和另外四个人能活着抵达赫布里底群岛的沙滩,都该感谢他的行船技术好。他越是意气风发地讲述这个故事,造谣的嫌疑也越大,好像怕人提问,一讲完就赶紧转移了话题,问起格兰特是否知道这个岛。

格兰特锁上小屋,把钥匙放进口袋,说自己并不知道。于是,阿奇用一种所有者的宽宏大量给予了他们一起分享这座岛屿的权利。刘易斯岛的鲱鱼舰队,明古莱岛的悬崖,巴拉岛的歌曲,哈里斯岛的群山,本贝丘拉岛的野花,还有沙,伯纳雷岛上无边无尽的美丽白沙。

“我想沙子不会唱歌。”格兰特打断他的夸夸其谈说道,然后踏进船里,把船撑离岸边。

小阿奇说道:“会,会唱。它们在克拉达岛。”

格兰特惊讶地问道:“什么?”

“歌唱的沙。好吧,祝你钓鱼愉快。不过你知道,今天不适合钓鱼,阳光太刺眼。”

阿奇轻轻拍了拍脑袋,再次拿起牧羊人的曲柄杖,沿着河岸大摇大摆地朝摩伊摩尔走去。格兰特一动不动地站在船里,目送着他离去,直到快要听不见说话声时,突然朝阿奇大声喊道:“克拉达岛上有行走的石头吗?”

“什么?”

“克拉达岛上有行走的石头吗?”

“没有。它们在刘易斯岛。”

蜻蜓般的身影带着蚊子一样的声音消失在棕色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