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雍仲! 苯教中的雍仲! (7月22日,星期四)(第10/13页)

“那里面的一切都是非常有规律的。”杰德·梅里韦瑟继续说道。“铁一般的纪律。强制性的冥想、不停地诵经。思考之类的事情是不受欢迎的。岂止如此,事实上作为阻碍获取更高感知力的途径,只有数年间的不思考,才能达到圣人般悟道的境界。这是不是听起来有点像《爱丽丝梦游仙境》?这对僧人们来说并非危言耸听。‘因为相信,所以存在’这在东方是一种无法辩驳的逻辑。但常却不那么想。”

“常的不幸之处在于,他生来就有一个西式的、科学的头脑。他只相信能被逻辑性证明的教义,只相信经过自己内心筛选的那些经书上的教义。他所接受的佛陀的教义——凡是有理性的人都无法拒绝的吧——但他发现有些从真正的教义中所派生出来的教义,完全就是一派胡言。佛陀在菩提树下开悟的时候所说出要克制的东西,他无法不用自己的观点进行反复思考。可常的异端学说并不像佛陀那样,被其他人所接受。”

“这样的人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佛教——就算是改进过的藏传佛教——和世界上的其他宗教相比,都算得上是宽容的宗教。面对这种破戒的行为,就连不是正统寺院的小寺庙,在举行过戴上恶魔的面具、吹响用大腿骨制的喇叭、敲起用头盖骨制的鼓的传统的仪式之后,也都不予追究了。当常初次和他的同伴说起他所领悟到的真理之光时,他就已经受到了警告。后来他又受到了鞭刑。甚至有些微不足道的行为都会受到50回的杖击。但鞭挞和警告一样,对他也是不起作用的。他的同门师兄们召开会议,得出了他被恶魔附身的结论。”

“有很多可以驱魔的方法。常的同伴们每种都知道。可喇嘛们无论怎么吹喇叭、摇铃、敲头盖鼓以及念咒,常的附身恶魔一直也不见退散。这似乎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力恶魔。他们随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非常遗憾,为了本人的来世,常必须要送去经历异常恐怖的、被称为‘幸运、厄运判定’的罪人判定法。”

“他们说,经历那个判定法之后的人如果能活下来,那就说明此人有非常好的运气。因为多数人都熬不过去。常被带到寺院内的设立的法庭,脚被绳子绑住,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师兄鞭打。大概被抽了一千下。幸好他们没打他的脸,可他的身体......是的,我见过他身上的伤。鞭挞结束之后,常就那样被绳子绑着拖到寺外——他被扫地出门了!”

“常——他当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对于自己之后的那几个月是如何度过的,只字不提。藏族是一个顽强的民族,他们必须在那种严酷的环境中生存。虽说在那种海拔高度,常的身体恢复得很慢,但还是渐渐好转了。身体虽然渐渐康复了,心却依旧伤痕累累。”

“他所具有的那种西方的自由思想,并非是出于什么特殊的理由,而是看上去更像是某种生物学上的突变——这种思考方式,还在继续给他带来不便。此外,世人的眼光是非常苛刻的。离开了寺庙里的僧侣集团,意味着他就此失去了工作——这就好比律师被剥夺了职业资格,或者医生被禁止出诊看病。更糟糕的是他被打上了耻辱的烙印。常所居住村庄的俗人们,也毫不忌讳地对他表示出轻蔑之意。总之,他非常惨,非常非常地惨。于是他产生了一个和其他50万藏人完全不同的想法,这个想法就是离开他的祖国。”

“西藏之外的土地上住的是外国人。在常的理解里,那是神和低等动物杂交而生出来的恐怖民族。但他自己国家的人民却把他赶了出来。此外,喜欢冒险的恶魔(或许这种恶魔是他在经历‘幸运、厄运判定’判定之后所产生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去看看被描述成丑八怪的外国人吧。但常对于地理学方面的认识,还是非常笼统的。”

“常以前从一部经典中学到,世界是类似于羊的肩胛骨一样的形状,他自己对此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还知道喜马拉雅山在西藏的南面,山麓下住的人们是离西藏最近的外国人。可那些外国人就算不在全能的达赖喇嘛的控制之下,至少也在西藏军队的保护之下(这种根深蒂固的误解可能是基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从英国政府那边得到了援助,往当地派遣了数千名本国的士兵的事实吧)。所以,去达赖喇嘛政权所属国的印度,也是行不通的。常觉得对他来说唯一可行的路线,就是向北渡过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翻越斯文·赫定在他的《失踪雪域750天》一书中提到的大山脉,以及穿过羌塘无人区。”

“羌塘的字面意思是‘北部平原’。这个非常寒酸的名字,指的是16000英尺以上人迹罕至的海拔地区,由荒凉的高原以及充满杀机的群山交错重叠的广阔地带。这个高地上,居住着为寻求罕见草地的游牧民以及很多土匪,还有很多盐分含量很高的湖泊,那边的狂风简直能把一个人给吹走。讲到这里你只是对羌塘有些模糊的认识。要是你继续向北走,情况会变得更加恶劣。西藏人相信,在西藏的最北端,任何生物都无法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