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第8/12页)

“我们叫出租车,”米尔耐边戴上大手套,边说。

“噢,不必了,”她说。“对街就可以搭公共汽车。”

“你住哪儿,卓依?”

她略一犹疑:“东卅九街。靠近来辛顿。”

“那下车你还得单独走一段路。不好。这样吧,从这儿过去只有短短的十条街。我们干脆散步如何?时间还早,路上人很多。”

“不必了。我只要搭——”

“走吧,”他精神抖擞地说着,挽起她的臂。“在明尼苏达和威斯康辛,这是一个太美的春之夜!”

于是他们起步,轻快的走向南边。他调整步伐配合她,搀她上下阶道,引她小心的绕过狗屎,跨过人行道上的一些阻碍:有一个男人跌坐在一家门口,腿伸得老长,一面从牛皮纸袋里掏出酒瓶猛灌。

“这些人常教我很难过,”米尔耐说。“那是我头一次到纽约的时候。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卓依点点头。“有一回我看见一个穿得很体面的男人躺在第五街的人行道上。过路的人就绕过他走。”

“是醉了、死了,还是怎么?”

“不知道,”她说。“我也照样绕过他走。八年前的事了,仍旧教我很难过。我当时应该做点什么或者想办法去做点什么。”

“你知道纽约客怎么说:“少管闲事。”

“我知道,可是……”

“卓依,一整个晚上只听我在说,你自己一个字都不提。你在上班吗?”

“有。兰吉大饭店安全组。”

“挺有趣的工作,”他礼貌的说。

“不见得。”也许是白酒和白兰地的关系,她开始大谈自己,这本来全是秘密。

她告诉他,她结婚三年,离了婚。她告诉他,现在一个人住,这句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一个人住着;男人对这句话的反应可想而知。

她告诉他,她生活得非常安静,看书,看电视。她直言无讳的说纽约令她害怕。这里太大,太脏,太吵,人情太冷,但是她也无意再回中西部。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说。“什么坏事都有,可是——很刺激,很迷人,事情总是会出人意料。在届安碧卢意外的事太少太少。”

“威诺那也是一样,”她说。“这是一种爱恨交织的关系。我指的是对纽约。”

“爱恨交织,”他重复。“对,形容得真恰当。”

他们已转上她住的街,她发愁起来。这是一个愉快的夜晚,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但是现在?他会不会要求一吻道别?他会不会坚持送她到房门口?他会不会突然间丑态毕露?

她在大厅门外停步,他也停下来,除下手套,伸出一只白皙的手。

“谢谢你,卓依,”他笑道。“好愉快的一个晚上,我真开心。”

“该谢谢你,”她带着惊奇,握住他那只暖和的手。“晚饭太棒了。”

“我们可不可能再来一次?”他热切的问。“我可不可以拨电话给你?”

“当然可以,”她说。“我非常愿意。电话簿里查得到我的号码。”

“我一定打来,”他说得诚心。她期望此话是真。

她在信箱里取了信件,高兴的是,还有那笔瞻养费。到电梯口,再回头。米尔耐仍原地不动的站在人行道上。他挥挥手。她也朝他挥着,心里却依旧感觉不安,直到上了楼,进了房,锁上门,加了栓,上好链。

她扭开所有的灯,谨慎的穿过每间房,连橱柜和床底下都仔细搜过一遍。

05

百弃窗拉得很密。她总以为对街一间黑屋子里有个男人,正举着望远镜,在窥探她的窗子。其实她根本没有真正看见过这个人,但是他的影子却始终在那里,偶然,她瞥见白光闪着,那个影子在动。

她径往厨房取药丸,吞下维他命C和多种维他命B,外加一粒镁片。月经前的抽痛愈发厉害,她又服了一片米度和两片安那辛。

史奥卡医生没办法搞懂她的痉攀是怎么回事。她一直在吃药,药物削淡了她的症状。检查结果显示,她的生理正常,史奥卡医生以为问题可能出在心理。

他便向她推荐一位心理顾问,也是精神病专家。卓依愤然拒绝。

“我没病,”她恼火的说。

“有病,”史奥卡医生道。“在身体各方面都正常的情况下,还会起抽痛。就是有病。”

“反正都已经痛了大半辈子,”她说。“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就这么抽痛了。”

他奇怪的望着她。

“随你吧。”他说。

她放了洗澡水,再回卧室宽衣。光着身体,轻轻的摸着胸脯。那天早上松垮垮的。现在好像硬了许多,所幸,并不觉得胀痛,足踝也不见浮肿。

她注一些香油进澡盆,整个人便滑进了热腾腾的水里。她动也不动的躺着,后颈靠在盆边。闭上眼,完全浸溶在水里。抽痛似乎已经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