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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非常愤怒。但这种愤怒是完全出自正义感,还是带有隐情,就不得而知了。”
怪了。直觉告诉健一,神原和彦有点不对劲。
在确实不明实情时,以及明明知道却假装不知道时,神原说话的方式有着微妙的区别。健一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属于后者。
这就怪了。神原和彦怎么会知道柏木宏之的事呢?
然而,野田健一的想法很容易表露在脸上。
神原瞟了一眼健一,目光立刻转移到墙上的挂钟上。
“不早了,必须去三中了。丹野老师还等着我们呢。”
健一感到,神原和彦在逃避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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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课堂外,健一还是第一次和丹野老师见面,因而新鲜感十足。
作为非常局势下的会谈,丹野老师给人的印象与平时稍有不同也在情理之中。可健一还是有些吃惊。
今天的丹野老师不像幽灵。毫无威势,总显得忐忑不安,因而经常被学生捉弄;瘦弱苍白,不可依靠——这些印象依然如故,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分严肃。
有点老师的模样了。
“你就是神原吧。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说着,丹野老师居然主动伸出手来要和对方握手,“你担任的角色似乎任务艰巨。”下一句话又暴露出他的本性,“你不怕大出吗?”这哪里是老师问学生的问题?那表情,那声音,分明是在坦白“我很怕他”。
和丹野老师握手后,神原和彦微笑着回答:“虽说花了不少力气让他理解我们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但总算没挨过揍。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
美术教室里充满了挥发油和颜料的气味。就算把门窗全部打开,深深渗入墙壁和地板的味道也很难一下子散尽。
三人在成排的课桌间随意围坐成一个三角形,这架势比起师生间的谈话,倒更像是同学间的闲聊。
“我听北尾老师说,野田也很努力。”
反正只是顺带表扬一下,野田决定不作任何回应。
“不好意思,我们来,是听说丹野老师您和柏木比较亲近……”
丹野老师像女生似的将两手举在面前摇了摇:“哪里,根本算不得亲近。”
他那苍白的胳膊实在太细,短袖衬衫的袖子空荡荡地摇晃着。这一点上,健一和他一样,还为此很自卑,讨厌穿夏装。
“一年级第二学期,大概在十月份吧。那天轮到他来美术教室打扫卫生。不知怎么的,我们就聊起了绘画。”
“当时有其他同学在场吗?”
“还有两个女生。别的男生全溜了。”
把打扫卫生的工作推给柏木卓也,全都溜去偷懒了。
健一有过相同的经历。有些男生遇上老实可欺、受了欺负也会保持沉默的搭档,就会把活儿全推给他,自己溜之大吉。在班级教室里很难这么做,而打扫美术教室、音乐教室时,这种现象更普遍些。即便事后遭到批评,也可以推说自己忘了,老师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呢?健一受类似的欺负时,总是跟向坂行夫一起干活。但柏木卓也不一样,往往只会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就算有几个女生在场,她们也是不顶用的。
回过神来时,健一发现丹野老师正看着自己。健一的这些经历,丹野老师应该记得吧?不,是察觉得到吧?我担任美术教室的值日生时,倒没受过这样的欺负。
“柏木不偷懒吗?”
“嗯,他打扫得很认真。”
你和向坂也一样——健一仿佛听到了丹野老师内心的声音。
“还是不说这些了,”丹野老师又忐忑起来,“我不善于和学生沟通。其实我原本就不适合当老师。”
神原和彦悄悄转动眼珠,看了健一一眼,似乎在问:他是这样的老师吗?健一用目光回答他:没错。不过健一没想到,在面对外校学生时,他会从一开始就毫不设防。
“东都大附中里也有我这样的教师吗?”
“有吧。”神原认真思考——假装认真思考了一下,答道,“我不太喜欢那种公开声称自己适合当老师的人。”
“原来如此。”丹野老师很高兴。
健一心想:既然对方如此毫无防备,这边也很难发动攻势。
“所以,有些话在上课时很难讲出来。而我觉得那时是个好机会,就对柏木讲了。”
你有绘画天赋,很有灵气。
“我早就这样想了。一年级的学生上美术课就是学素描,而通过素描就能看出一个人是否有绘画天赋。”
丹野老师挠了挠头。他头发花白,是个少白头。他的一举一动却根本不像个三十出头的人。
“柏木画的素描线条干净利落,形状把握准确,起笔落笔毫不犹豫。这很少见。有些学生的作业乍看也挺好,但仔细观察笔法却像是在画漫画。”
神原用眼神告诉健一:让他随心所欲地说下去,不进攻,不捕捉,也不诱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