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兽(第23/25页)

其实是又市让棠庵好好规劝了万三一番,万三才一五一十供出这番经纬。这回的确需要他报上名号,亦得由他据实详述,才好顺利化虚为实。

“仓库内可有什么隐情?”山崎问道。

“没错。那座仓库内,储有大量土田私吞的稻米。”

“私吞的稻米?”

山崎发出惊呼的同时,木门嘶的一声被拉了开来。只见巳之八屈身爬入,紧接着阿甲也步入房内。

执掌密室这道木门开闭,原本是角助的差事。但这回角助命虽保住了,至今依然起不了身。据说得卧床三月方能痊愈。

阿甲虽略显憔悴,威严却没减损半分。待巳之八一将门拉上,阿甲便默默不语地走了进来,仪态端庄地坐在上座正中央。

见状,林藏也连忙端正坐姿。

“这次,承蒙诸位相救。”话毕,阿甲便三指撑地,低头鞠了个躬。

“噢,大总管切勿多礼,我们受不起。”

“思虑过短、谋略过浅——这桩差事的后果对阎魔屋及我而言,皆是应铭记一生的教训。”话毕,阿甲向巳之八使了个眼色。

巳之八静静屈身向前,向三人各递上一个袱纱包。

这是什么?山崎收下后问道。

“我的一点心意。就拯救我一命于旦夕的损料而言或许会少一些,但也代表我的一点心意,还请诸位收下。”

里头有十两呢,林藏惊呼道。

“唉,大总管自己吃的苦头,可是比我们谁都多呢。”话及至此,山崎将袱纱包收进怀中,接着又说道,“不过既然是心意,在下也就收下了。倒是,大总管,方才在下也说了,这回最有功劳的,当推又市莫属。这小股潜可真有胆识,十万火急中还能气壮如牛,还在五日限期内设下巧局,果真有两下子。大总管说是不是?”

“绝非如此。若非大爷身手非凡,小的也不敢故弄玄虚。当时真正的盘算,其实是若对方依然不从,再趁大爷出手回击时乘隙脱逃呢。”话毕,又市拾起了袱纱包。感觉沉甸甸的,看来绝对不止十两。

“倒是,若真得与那伙人较量,在下也难预料结果将是如何。当时你声称在下能以一挡三,其实顶多只摆平得了两个。”

“那时不虚张声势怎么成?”

“虚张声势?总之,当时就连在下也听信了你那舌灿莲花,便顺着你说的把戏给演了下去,但若真出了事,该如何收拾那局面?说老实话还真是一点盘算也没有。”

“那伙人为何将咱们给放了,我至今还参不透呢。”

“看来,”这下轮到阿甲开口了,“都是拜那立木藩领民所收到的天赐大礼之赐。”

“天赐大礼?大总管所言何意?”

“的确是天赐大礼。这桩差事的委托人大农户治助私下向我坦承,立木藩江户宅邸的仓库遭雷击当夜,自家竟收到了天降米粮。”

“米粮?而且还是天降?”

“而且,不仅是治助一户,各村的大农户皆收到了米粮,上书吾乃天神眷族,往后将不计一切私怨遗念,万世守护立木领民……”

这是怎么回事?林藏惊呼:“这‘吾’指的,可是那姓土田的老头儿?这色欲熏心的老家伙,竟然成了天神眷族,还应允将守护领民?天下岂有此理?”林藏一脸不服地说道,“那老不死的分明将领民们给害惨了。”

“不过,这天神,指的应是菅公,即雷神。又市,你说是不是?”山崎以余光瞄向又市问道。

“小的不才无学,没听说过这菅公什么的。”

呵呵,山崎笑道:“你方才不也曾提及,那座仓库内储有土田左门私吞的稻米?看来这下似乎是土田死后化身为雷神,自立木藩江户宅邸内移出一己私藏的米粮,将之分配与众农户。是不是?”

或许正是如此,又市佯装糊涂地搪塞道。

“看来,雇用那帮恶汉的,也与咱们的委托人一样,是立木藩的农户?”

“同、同为农户?但求咱们将土田正法的,不就是这些农户?”

农户也各有不同,山崎说道:“不过,不计一切私怨遗念——这句说得可真是巧。农户们是否因此才取消了雇用那帮恶汉的委托?”

看来是如此,阿甲回应道:“土田与领民的关系如何,我难以判断。但对土田甚是景仰爱戴的农户并不在少数,而这些农户拿出微薄积蓄,雇用那帮名为鬼蜘蛛的刺客,经确认的确无误。”

“不过,大总管,此类委托,难道能轻易取消?”

“林藏,土田本人已表示将不计一切私怨遗念,当然能取消。”

“不过,鸟见大爷也该想想,这说法难道能取信常人?”

但大家的确相信了。若仅是一张纸片,或许难以取信于人。但这回既有落雷,且米粮也都送到了大家手上。此外,委托这桩差事的百姓,目的并非为土田报仇,真正的动机不过是想揪出在这歉收凶年,还断了他们生路的人泄愤。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日子都过得如此清苦了,还得筹出巨款雇用刺客,只为泄心头之恨。如此看来,只要将土田为赈急而私藏的米粮归还众人即可。这批米粮足以供领民熬过数年。除此之外,由于土田已戴罪死去,私田也不会被藩府所察。虽然失去了土田这强有力的庇护者,但除此之外,农户们的创伤其实尚算轻微,几乎没遭受任何实际损失。再说,土田死后,还化身成比藩国高官更强大的守护者——雷神,并承诺将万世守护领民。这下,还有什么好抱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