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兽(第24/25页)

领民们当然不敢忤逆,山崎说道:“他们面对的毕竟是天降神启。阿又,你说是不是?”

没错。毕竟是绝非常人所能驾驭的落雷。

“话虽如此,还是有些地方教人想不通。”林藏双手抱胸,双腿不断抖动。

“哪里想不通?”山崎问道。

每一处都想不通,林藏回答:“我说大总管、大爷,虽不知这局是如何设的,但一切保准都是呆坐那头的小伙子的杰作。喂,阿又,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瞧你这只懂得一味学狗狂吠的窝囊废。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干,当时纯粹误判了情势,以为雇佣刺客的是土田的家人,特地赶往下野恳求他们放过。”

真是如此?山崎问道。

“没错。起初大爷将我给捧得天花乱坠的,教我得以顺利虚张声势,骨子里其实不过是个丑角。当时只想免于一死,打算低声下气恳求一番。孰料上门一问,才知自己扑了个空,土田一家根本毫不知情。其后虽然查明委托人乃藩内农户,但根本无从打听是哪户人家。虽也查出土田私藏米粮一事,但对我们脱困根本也是于事无补。做了不再垂死挣扎的准备,但又不甘心就这么乖乖受死,便伙同棠庵那老头儿,带着那雷兽什么的到仓库后面给放了,如此而已。”

什么?林藏气得朝地上捶了一记说道:“原来你其实没有任何盘算?亏你还有胆大吹大擂。我和大爷可都是出于对你的信赖,才甘愿当那些家伙的人质。如今看来,当时真是糊涂透顶,竟然傻傻地将性命托付在你手上。”

反正当时生死也由不得你决定,又市说道:“总之,我拜访棠庵那老头儿时,见到屋内有只囚在笼中的鼬,便忆起曾听闻此兽升天便能降雷一类的无稽之谈,巴不得真有落雷,将土田那家伙私藏的米粮打得烟消云散。沦落到这地步,还不都是土田的熏心色欲惹的祸?当然巴望能报个一箭之仇。轰隆轰隆这么一炸,至少让人心头爽快些。”

“哪可能爽快?”林藏拾起瓦版,向前一抛,“命都丢了,还能爽快个什么?你乐得四处逍遥,我和大爷可是被绳子给捆得紧紧的,浑身满是伤痕,疼得简直生不如死呢。”

“现在不是还活得好端端的?”

“我只说生不如死,可没说真的死了。总之,我没听说过那雷兽什么的,哪可能放了一只动物,就能让老天降雷?”

“但不是落了?”

“纯属巧合吧?”

“纯属巧合?”山崎两眼直视着又市说道,“岂可能落得这么巧?真是纯属巧合?”

“当然是巧合。没错,我的确是个擅长以舌灿莲花翻云覆雨的小股潜,大多事大抵都能以这副嘴皮子办成,但论左右天候,我可没那能耐。雷神可不是光凭口舌就能说服的,就算再怎么跪拜祈求,雷不落就是不落。由此看来,这仅能以雷兽降雷来解释。若认为这说法不足相信,也只能以巧合视之了。因此……”又市解开袱纱包,从中抽出十枚小判。只见袱纱包中还留有另外十枚。“剩下的钱,就还给大总管。”又市毕恭毕敬地将袱纱包推向阿甲,继续说道,“一如前述,小的的确是毫无所为。不,该说是虽欲有所为,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办成。虽未盘算抛下同伴只身保命,但对各位并未有分毫帮助。”

阿甲依然坐定不动,仅露出微微一笑。“不过,你的确放走了那只鼬,不是吗?”

“是的。”

“而那鼬唤来雷云,亦唤来土田所化身而成的雷神,不是吗?”

“大、大总管,那不过是无稽之谈……”

“林藏。”阿甲语带训诫地说道,“棠庵先生从不说谎。又市,你也牢牢记住,凡其所言,句句属实。”

没错,的确是句句属实。虚即为实,实即为虚。

小的记住了,又市回道。

“那么,钱就全数收下吧。”阿甲语气和缓地说道,“即便是走投无路下的狗急跳墙,你这灵机一动毕竟唤来落雷,而这道雷不仅教咱们一行人免于一死,亦让立木藩的领民脱离万劫不复之境。”

——原来也能这么解释。

那小的就收下了,又市说道。接着便收回袱纱包,将二十枚小判重新包好,置入自己怀中。怀里顿时感到沉甸甸的。

“一如又市先生所言,那座仓库内储有土田左门贪渎的罪证。土田虽将一切真相带往他界,但既然发现与账目不符的大量囤米,藩府便不得不追查真相。到头来,倘若证实土田生前确有不法,其家人亦将难辞其咎,依武家惯例,必被藩府惩以重刑。孰料来了这道落雷,将米粮打得消失无踪。”证物既失,便已无从追究,阿甲说道,“土田之妻女亦无须遭藩府惩处。一切均是拜那道落雷之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