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晨祷(第2/5页)
我们找到食品总管时,他正在修道院对面的谷仓前面,跟几个山谷里来的农民砍价。他不安地看了看我们,并极力装出忙得无暇顾及我们的样子,然而威廉执意要跟他谈话。此前,我们跟雷米乔很少接触,彼此一直是客客气气的。这天早晨,威廉依然很客气,像对他教会里的修士兄弟那样去询问他。这亲切的态度使总管颇为尴尬,起初他回答得很谨慎。
“我可以想象,你由于职务上的需要,夜里在人们入睡后,必须在修道院各处巡查。”威廉说道。
“这要看情况,有时候有些小事要尽快处理,我就不得不牺牲几小时的睡眠。”
“这种时候,你没有发现过任何情况吗?要是迹象表明有人未经你批准,擅自在厨房和藏书馆之间走动呢?”
“那我一定会禀报给院长的。”
“那当然,”威廉随声附和道,接着突然改变了话题,“山谷里的那个村子并不富裕,是不是?”
“也是也不是,”雷米乔回答说,“那里住着一些受俸牧师,他们得依附于修道院。丰收的年景,他们与修道院共享成果。比如,过圣约翰节时,他们收到了十二蒲式耳的麦芽,一匹马,七头公牛,一头种牛,四只小母牛,五头小牛犊,二十只绵羊,十五头猪,五十只小鸡和十七个蜂箱。另外还有二十板熏猪肉,二十七罐猪油,半桶蜂蜜,三箱肥皂和一张渔网……”
“我明白,我明白,”威廉打断了他的话,“不过,你得承认这还是没能向我说明村子的境况,村民中哪些是修道院的受俸牧师,而普通村民有多少田地可以自己耕种……”
“噢,你问的是这个,”雷米乔说道,“村里一户普通人家拥有五十方土地。”
“一方是多大?”
“自然是四平方特拉布基。”
“四个平方特拉布基?那是多大?”
“一平方特拉布基相当于三十六平方英尺。或者你可以这么算,八百特拉布基排列起来的长度相当于皮埃蒙特的一里。一户人家——朝北边的土地——种植的橄榄至少可以榨取半袋橄榄油。”
“半袋?”
“是的,一袋等于五个艾米纳,而一个艾米纳相当于八大杯。”
“我明白了,”我的导师失望地说道,“各个地方有自己的计量单位。比如说,你们是用波卡莱量葡萄酒的吧?”
“或者用鲁比亚。六个鲁比亚相当于一个布伦塔,八个布伦塔相当于一个波塔利。或者你可以这么算,一个鲁比亚相当于两个波卡莱或六个品脱。”
“我想我是搞清楚了。”威廉忍气吞声地说道。
“你还想知道别的什么吗?”雷米乔问道,我觉得他话里带有一种挑衅的口吻。
“是的!我刚才问你山谷里的人生活怎么样,是因为今天我在藏书馆里思考了罗曼斯的翁贝托[2]关于女人的布道,特别是在《致乡村的贫穷妇女们》那一章里。在那一章,他说,由于贫困,她们比其他女人更容易受到诱惑而犯淫乱罪。他又明智地说:‘跟俗人偷情,犯的是道德之罪;跟担任圣职的教士偷情,道义上罪不可恕;而跟选择了幽闭的修士偷情,就是罪大恶极该自绝于人世了。’即使在修道院这种圣洁之地,午夜魔鬼的诱惑也从未中断过,这你比我更清楚。我想,愿上帝宽恕我这样想,你在跟村里人接触时,是否听说过有些僧侣引诱姑娘私通呢?”
尽管我导师说话的口吻显得毫不在意,可我的读者一定想象得出,那些话是怎样令可怜的食品总管惶恐不安。我不想说他是否脸色顿时变白,但我可以说我料想他会吓得脸色发白,果然我见到他面无血色。
“你问的这事,要是我知道,我会禀报给院长的。”他谦恭地回答道,“无论怎么样,此事对你的调查如有帮助,我一旦获知,不会瞒着不对你说的。你倒是让我想起来了,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可怜的阿德尔摩丧命的那天夜里,我在院子里转悠……你知道,那是关于母鸡的事情……有传言说我曾经碰上某个铁匠在夜间去鸡舍偷鸡……对了,那天晚上,我看见——从远处看到的,我不能保证——贝伦加沿着唱诗堂回寝室去,他好像是从楼堡里出来……我对此不感到惊奇,因为僧侣们早已对贝伦加有所议论了,这你也许已经知道……”
“没有听说,你跟我说吧。”
“好,怎么说呢?贝伦加被怀疑是爱恋……是一个僧侣不该有的那种恋情……”
“你是不是想提示我,他跟村里的姑娘们有像我刚才问你的那种关系?”
食品总管窘困地咳嗽了一下,并露出一丝猥亵的笑:“噢,不是……是更加不成体统的恋情……”
“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僧侣与村姑享受肉欲的激情是得体的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