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晨祷(第5/6页)

“你在跟我说些什么呢?”阿尔波雷亚主教讥讽道,“那为什么他们不向在那里布道反对这种观点的圣多明我修士们丢石子呢?”

“圣多明我修士?我从未在那里见到过他们!”

阿尔波雷亚主教气得脸发紫,他说这位吉罗拉莫修士或许在希腊待过十五年,可他从小就生活在那里。而吉罗拉莫反驳说,他,圣多明我修士阿尔波雷亚,或许在希腊待过,不过他是在主教的府邸里过着悠闲的生活。而他自己,作为方济各修士,在那里不是只待了十五年,而是整整二十二年,并且在君士坦丁堡面对皇帝布过道。这时,理屈词穷的阿尔波雷亚想越过分隔两派的界限,他提高嗓门,用我羞于重复的话大声叫骂,意思是来自卡法的主教脸上的胡子毫无男子气概,他要以牙还牙,把他的胡子扯下来,用那胡子来鞭笞惩罚他。

其他方济各修士跑过去挡住他,想保护自己的修士兄弟,而从阿维尼翁来的人认为应该帮圣多明我修士一把,接着就发生了(上帝,你对你最优秀的子弟们发发慈悲吧!)一场殴斗,院长和红衣主教想平息骚乱,但无能为力。在骚乱中,方济各修士和多明我修士相互用恶语中伤,仿佛每个人都是跟撒拉逊人格斗的基督徒。留在位置上不动的只有一边的威廉和另一边的贝尔纳·古伊。威廉看上去挺伤心,贝尔纳却显得挺高兴。从这位裁判官撇着嘴唇露出的淡然的微笑看,甚至可以说他挺得意。

“要证明或否认基督的贫穷,”阿尔波雷亚想奋力揪下卡法的主教的胡子时,我问我的导师,“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论据了吗?”

“这两个观点你都可以认定,我善良的阿德索,”威廉说道,“可依照《福音书》所说,你永远不能确定基督是否把他身上的僧袍看作他的财富,虽然在僧袍穿破后,他也许会把它扔掉。说起来,其实有关财产的教义,托马斯·阿奎那比我们方济各会更为大胆。我们说:我们不拥有任何财物,我们只是使用。他说:你们权且把自己看作拥有者吧,只要某人需要你们所拥有的东西,你们就让他使用好了,而且是出于义务,而不是怜悯。但问题并不在于基督是否贫穷,而是教会是否应该贫穷。而贫穷并不意味着是否占有一栋大楼,而是保留或放弃对于世俗财物合法的拥有权。”

“这就是,”我说道,“为什么皇帝如此重视方济各修士对于贫穷的论述。”

“没错。方济各会利用皇帝这张牌来与教皇抗衡。不过,我和马西利乌斯认为,这种利用是互相的,我们是想借助皇帝对我们的支持,使我们祈求仁治的理想得以实现。”

“您发言的时候会不会说这些观点呢?”

“说出这些观点,我就完成了我的使命,就表达了帝国神学家们的意见。但是倘若我这么说了,我的使命也就失败了,因为我本该促成在阿维尼翁的第二次会面的,可我不相信约翰会同意我去那里说这些。”

“那怎么办?”

“所以说,我是处在两股相对抗的力量之间,就像一头驴面对两袋干草,不知道吃哪一袋好。时机还不成熟,马西利乌斯热衷于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改革,而现在,路德维希并不比他的前任们好到哪儿去,尽管目前他是能抗衡像约翰那么可恶的家伙的唯一堡垒。也许我应该讲话,除非他们无休止地争吵,直到最后相互厮杀起来。不管怎样,阿德索,把这些记下来吧,至少让今天正在发生的一切留下一点痕迹。”

“那米凯莱呢?”

“我担心他失去时间。红衣主教深知教皇并不想寻求调和,贝尔纳·古伊深知他应该使会晤失败,而米凯莱知道,不管会晤的结果如何,他都得去阿维尼翁,因为他不愿意让教会跟教皇中断关系。那样他会冒生命危险。”

我们正说着——我真不知道我们怎么还能听见彼此说话的声音——争执达到了最高潮。在贝尔纳·古伊的示意下,弓箭手们进来干涉,阻止了双方最终酿成的相互冲突。不过,就像在一个堡垒的城墙内外,无论是围城者还是被围者,都声嘶力竭地谩骂和谴责对方,我无法听清谁说什么,只好随意记录。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即那些针锋相对的争论并不像我生长的国土上那样,是轮流发言的,而是地中海式的论战,一语压过一语,仿佛大海咆哮的怒潮。

“《福音书》上说基督有一只钱袋!”

“住嘴,你们甚至还把钱袋画在耶稣受难像上!而当初我们的主在耶路撒冷传教时,每天晚上都徒步回到伯大尼,对这一事实你又怎么解释呢?”

“要是我们的主想回伯大尼去,你算老几,竟敢质问他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