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6/11页)

男人遞出字跡已褪色的舊價目表。

「六百圓嗎?害我嚇出一身冷汗。」「對於正當客人,我們不會亂敲竹槓。」 「眞是奇怪的店。」 男人刨冰塊。

兩位客人進入。男人客氣的上前迎接。

女人面前放著一杯摻水威士忌。男人拿著自己的酒杯,走向兩位客人。

「一進來就被搞得滿頭霧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很抱歉!沒辦法,最近常有人找麻煩,卻被我男人打回去,所以不斷換人前來。」「那個像猩猩般的傢伙,誰會單獨跟他打架?」「你的衣服弄髒了。」女人伸手向西裝衣領。

店裡沒有音樂——高志第一次發覺。

櫃架上排滿酒瓶,牆上掛著山水畫的月曆。美術燈燈泡可能壞掉一個,只有一邊亮著。

或許也有人喜歡這種破爛的店吧!並非只有高級俱樂部才是店。

「那些討債的可眞固執!本金加利息都已經還清了。」「既然如此,為何又會來?」高志拆開歡樂(Lark)香菸,叼一根在嘴上。

女人遞上用完即丟的打火機。

「他們胡亂抬高利息,當然,我們又非白痴,不可能照數付出。」「這樣他們會糾纏不休的。」「其他還有很多問題呢!我們已經受不了了,好不容易從泥濘中爬出,擁有這麼一家店面……」女人將酒杯端至嘴邊。

原來是被討債的所迫,難怪室田會借錢給他們了。

高志喝了三瓶啤酒。十點過去,已接近十一點。

此時,有三個人進入,怎麼看都是地痞混混。啤酒瓶在高志頭上亂飛。

高志縮脖子,抬頭。男人已輕巧的跳出櫃枱。

「出去!」男人說。

三人默默外出。

那兩位客人開始興奮了,其中一位對高志說:「比摔角還有趣呢!」高志下了高腳椅,跟在兩人身後。

即使是三個打一個,勝敗也一看即知。一個被抱起,猛撞在水泥電線桿上,另一個衣領被抓住時,第三個衝向男人背後。男人咆哮出聲,雙臂勒住兩人朝大樓牆壁衝過去,背後那人摔倒在地,另一位被撞在牆壁,雙眼翻白。一切就此宣告結束。

回到店裡,男人只是微喘。

室田苦笑。

高志用加入檸檬的清潔水洗淨手指,準備剝牡蠣。

「高利貸的事不必管,你的工作只是讓對方蓋章。」牡蠣還剩兩個。高志心想,為什麼不先把殼剝好呢?

「那棟大樓都已經處理妥當,只有他們不遷出。」「我不認為那裡能做那種生意。」 牡蠣終於剝好了。

「他們所付的權利金很少,若要用同樣的錢在別處經營,頂多只有一半大的店面,而且是在更偏僻的地點。」「他們如何能以低價租用呢?」「持有人是女方的堂兄。我打算付給他們市價的三分之一,但是他們要求按照市價付錢。」 最後一個牡蠣也剝下了。

法國料理實在不合高志的脾氣,叫了牛排,馬上問要沾什麼醬汁。對他來說,大小才是主要問題。

「川本,你了解情況了吧!如果正面前去,那對夫妻絕對不可能答應。」 「只要叫他們蓋章就行?」「別說得太容易!那位老闆一發起脾氣,誰都沒辦法應付。」 「我並不認為容易。」高志無法喜歡上葡萄酒,根本淡而無味,可是,喝太多又會在體內發作好久。

「那麼,你何時要去?」「等一下就走。等吃完牛排,我就去看看。」 那是兩分熟的牛排。

走出餐廳,和室田分開時是八點。高志直接步行至六本木的十字路口,再搭乘地下鐵。

電車還是很擁擠的時刻。他一直在沉思:正面和那如職業摔角選手的人對打,不可能有勝算,該如何是好?

換搭兩班電車,抵達了高田馬場。

推開店門。先是一瞬的沉默,然後是「歡迎光臨」的客氣招呼聲。女人也笑了。

「今天穿牛仔褲?」

「沒辦法,在這裡不知什麼時候會挨打。」「這樣穿著更適合你呢!年紀輕輕的,沒必要穿太名貴的服飾。」「我的錢太多了些。平常喝酒,又喜歡這種不很高級的地方。」坐在高腳椅上,叫了杯摻水威士忌。本想叫波本威士忌,但,還是作罷。櫃架上並未擺出!

女人和昨夜穿著同樣衣服,不過有了笑容,看來比昨夜年輕。

「能請我喝一杯嗎?」

「要喝什麼,隨便叫。」 「你不會是學生吧?」「我二十五歲了。」

摻水威士忌置於面前。高志看著店內桌子的擺置,有兩個廂座,櫃枱前有八張高腳椅,櫃枱和廂座之間沒有多大間隔。

「如果有個年輕女人就好了,但……像我這種老太婆,要叫客人算坐枱費未免過分強人所難。」 高志默默伸手端起酒杯。

晚上九點。沒有其他客人。面前放著盛小菜的碟子,衛生筷已自塑膠套內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