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97年 春(第22/30页)
伊岛一个箭步蹿过来,抓住梁平的右手,把手枪从贺谷嘴里拔了出来。梁平左手一松劲儿,早就昏过去了的贺谷瘫倒在地板上。前边传来按门铃和敲门的声音。
伊岛低声对梁平说:“有泽,高津警察署的警察们来了,快去开门 。别提刚才的事儿。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只看见你抓住了罪犯。明白啦?”
梁平紧咬牙关,枪把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5
5月黄金周一直沉着脸的天,在人们上班的第一天,晴得万里无云。天气预报说,今天关东地区的气温跟往年7月上旬持平。
梁平走出神奈川县警察本部大楼,跟伊岛一起步行近五分钟,来到地方检察厅。二人走进贺谷雪生一案的当庭法官的房间,被安排在沙发上坐下。对面坐着的是当庭法官和特别搜查本部专任法官。
“无需赘言,有泽巡查擅自单独闯入现场,太莽撞了。”当庭法官说。
伊岛马上出面说:“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解释多次了。有泽巡查要是不单独闯入,就有可能贻误战机。如果是我,也会那样做的。中年夫妇可能被杀害,孩子可能被劫走成为人质,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是一定要等援兵……”
30岁刚出头的当庭法官不耐烦地摇摇头:“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问题在于逮捕时。被告方认为,逮捕时有违法行为,到底有没有?”
“没有。”伊岛十分肯定地说。
梁平什么也没说。他低着头,但感觉得到两位法官的目光。在沙发上坐下以后,他基本上没开过口。逮捕贺谷雪生之后的第四天,上司多次问过梁平和伊岛,连检察厅也把他们叫去,烦透了。那次甚至想承认了算了,可是伊岛在桌子下边踢了他一脚,抬起头来面不改色地还是说没有。如果现在说出事实真相,不要说自己,连一直帮着自己撒谎的伊岛都得受处分。面对两位法官期待的目光,梁平只能三缄其口。
反之呢,伊岛却很积极,他连说带比划:“高津警察署的江崎巡查部长他们把着正门,我绕到了后门。后门是开着的,我刚进去就听见了有泽的声音,赶紧进去一看,有泽正在把手持匕首的罪犯抓起来。我认为他的单独闯入是很了不起的行动。”
“犯罪嫌疑人说,有泽对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犯罪嫌疑人施以暴力。你说的情况跟事实有出入吧?”
“这我无法接受。旁边还有受害者家属嘛,家属是怎么说的?”
“危急关头被警察救了,万分感谢。”
“这不结了嘛,没有问题嘛。”
“可是,有泽和犯罪嫌疑人到走廊以后的事,家属并没看见。”
“犯罪嫌疑人说自己被捕时挨打了,不是常有的事嘛。”说到这里,伊岛看了搜查本部的专任法官一眼。
比伊岛年龄还大几岁的专任法官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年轻的当庭法官急不可待地说:“这种坏蛋不是没有。但是这回呢,犯罪嫌疑人脸上有伤,门牙断了一个。逮捕时他倒在走廊里,高津警察署的警察也看见了。走廊上有他的血和被揪掉的头发。他说,有泽揪着他的头发往走廊的地板上撞,有这么回事吧?”
“有泽,有吗?”伊岛看着梁平,用鞋尖在茶几底下碰了碰他,“你自己说,说清楚点儿。”
梁平看着茶几上晾凉了的咖啡说:“大概是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弄的吧。”他在搜查一课课长和监察官面前都是这么说的,“对方手中有凶器,受害者家属有生命危险,我承认我在那种情况下考虑不周全,也承认自己逮捕技术还不够熟练。”
“你把犯罪嫌疑人制伏以后,用枪威胁过他没有?你劝他捅你一刀逃跑,是不是?”当庭法官直截了当地问。
梁平摇头:“我怎么可能那么劝一个被我逮捕的人呢?”
“你把手枪插进了他的嘴里?”
“没有。”
“犯罪嫌疑人是你抓到的,而手铐是由伊岛戴上的,这是怎么回事?”
“他给老兵献花儿呗!”伊岛笑了笑,挠着谢了顶的头发说,“我真不明白,犯罪嫌疑人这些鬼话怎么就能编得出来!这个卑鄙的小人,看来得给他做精神鉴定。警察劝自己逮住的罪犯扎自己一刀逃跑?想像力可真够丰富的。不过,我们最担心的事情,也就是辛辛苦苦逮住的罪犯,一搞什么精神鉴定,不是延期审判,就是不起诉了。搞不好这混蛋的目的就是这个,所以才胡说八道,想通过精神鉴定混个不能自控,免于起诉。您可得注点儿意啊!”
“用不着你在这儿教训我。”当庭法官不快地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搜查本部专任法官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说:“这种残酷迫害孩子的混蛋,绝对不能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