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997年5月24日(第3/20页)
梁平攥上拳头,摇摇头说:“我这儿没事儿,案件已经告一段落,没问题的。”
“听小儿科的护士说,欺负小淳一的犯人,是你抓到的。”
“是我们头儿抓到的。”梁平对这个话题好像有些厌倦,很平淡地说。忽然又抬起头来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优希点点头:“小儿精神病专家来了,已经开始用心理辅导疗法和家庭关怀疗法并行的方法治疗。外伤治好以后准备转院。总之,这孩子心里有气能发泄出来,周围的人们也能理解他,现在好多了。多亏了你。”
“这种精神创伤,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梁平低着头说。
“可能吧。不过……”优希说着话下意识地把右手放在了左腕上,突然觉得奇痒无比,赶紧把右手拿开,“对了,你们俩的工作都是很了不起的工作。”优希用钦佩的口吻说。
笙一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话可不能这么说。”
优希轻轻摇摇头:“我就没法跟你们相比了。是人就能干的工作,我呢,还乐在其中。”
梁平也不赞成优希的说法:“我那工作再平凡不过了。”
笙一郎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不不不,你们俩的工作都是很了不起的。当然,也许说不上是什么非常特殊的工作单位。不过,你在医院里的工作态度,我去看我母亲时亲眼见到过。梁平的情况呢,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可以肯定地说,你们俩都很努力,甚至可以说是过分努力,一对儿实干家!”
优希和梁平谁都没搭茬儿,端着咖啡在那里似喝未喝地做样子。
笙一郎发现气氛不对,马上换了话题。他啪地拍了拍手:“好不容易见了面,在这种地方呆着,好像是几个生活无着落的流浪者似的。走!咱们去俯视人间,奢侈一回。”他请优希和梁平吃晚饭。
三人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附近繁华区最高的一座大楼里。笙一郎已经在顶楼餐厅定好了单间。
在电梯里,三人一直都在聊天儿,但究竟聊了些什么,优希一句也没记住,因为她都是随声附和。她害怕回忆起跟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的往事。
笙一郎预定的是顶楼一角的一家日本式料理店的单间。气氛沉静的日式房间里,摆放着紫色的葛蒲花,艳丽夺目。优希不由地把脸凑上去闻了闻,没闻到香味儿。视线一转移,连花儿是什么颜色的都忘记了。笙一郎把窗户打开了。川崎港的夜景历历在目。
“我们也能到这么高级的料理店里吃上一顿了……”笙一郎自嘲地说。这句话感染了优希。她觉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感情了,连忙把脸贴近窗户,以掩饰自己开始变得冲动的表情。
远处工厂的烟囱,浓烟裹着红色的火焰喷涌而出。
“为今天的再会!干杯!”笙一郎首倡,三人干了一杯。
优希把外套脱了。因为穿着长袖衬衫,她手腕上的伤痕没露出来。啤酒旧本酒、套菜,一道又一道地端上来,都是优希平时吃不到的高级料理。可是,她品不出滋味来。尽管如此,她还是每动一下筷子都说一句:“好吃!太好吃了!”
笙一郎为了活跃气氛,把他经手的特别滑稽的案子说给优希听。
优希一边笑一边听,脑子里却没留下一点儿印象。
梁平的表情随着酒精的摄入丰富起来,他也跟优希说了很多有意思的事,优希同样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优希推说去一下洗手间,确认了一下自己还是很冷静的。于是下决心问问他们:“从双海儿童医院出院以后,你们是怎么生活过来的?”
想知道,又感到不安。可是,就这样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完了吗?出院以后到现在,他们即便说不上是很幸福,至少不能说是不幸,对此优希感到释然。另外,单从他们的职业来看,也足以使人安心的了。应该说问问也无妨。
优希决定下来之后从洗手间回来,从隔扇稍稍开着的缝隙里传出梁平气愤的声音:“为什么法律对虐待儿童罪定得那么轻?”
笙一郎冷静地答道:“你是在犯罪现场逮捕罪犯的警察,这样回答你,我感到非常遗憾,但我不得不坦率地告诉你,法律的本质,只不过是法律制定者的好恶而已。”
怎么回事?优希停下脚步,站在隔扇外边继续听下去。
“判决,最终是依据法官的价值观做出的。不管你多么愤怒,也拿他没办法。”还是笙一郎平静的声音。
“要是碰上一个把虐待儿童罪看得很轻的法官呢?”梁平的声音高起来。
“肯定轻判。所有的判决实际上都是轻判。如果没有把孩子非法扣押起来,只是性犯罪,再加上被告是初犯,缓期执行的情况都有。如果是教师对学生的性犯罪,免于起诉的情况也是有的。这是法官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