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 撞瘪了的克莱斯勒(第2/4页)

“玛丽在给他们家干活?”那治安助理问。

“对。这到底是怎么啦,本?莫非那边出了什么事?”

“那男的昨天夜里从悬崖上摔了下去,那女的对谁也没有讲一声,就跑了。”

德布罗打了个唿哨。

罗利走进屋里,去借德布罗的电话用一下,好报告治安官。我跟德布罗还留在屋外。我还想从他嘴里问出些情况来,就是问不出什么情况,能听听他的看法也好。可是除了连声的惊叹以外我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那治安助理打好了电话出来,说:“我们去看看玛丽吧。”我们告别了德布罗,穿过了那条砂砾路,到了一片田野上,正横过田野向一小片树林子走去,他又说了一句:“怪了,那个时候她怎么会正好不在?”

“她是谁?”

“一个墨西哥人。住在那边的山坳里,墨西哥人都在那儿住。她的男人叫佩德罗·努涅斯,眼下正在福尔索姆坐长牢。两三年前,她男人拦路抢劫,杀死了一个叫邓恩的私酒贩子,判了无期徒刑。”

“是在本地犯的案?”

“嗯,对。犯案的地点就在图克家宅子前面的那个小海湾里。”

我们穿过树林子,下了一道土坡,坡下是一条小溪,溪岸上是一排六七间棚屋,形状、大小,都故意造得跟铁路上的棚车一般无二,连漆也是一样涂的铅丹,屋后一大片都是菜园子。在其中一间棚屋的屋前,有个没一点女人样子的墨西哥妇女,穿一件粉红方格子连衣裙,坐在一只原来装汤罐头的空箱子上,一边抽着个玉米棒子芯烟斗,一边在奶一个皮肤黑黝黝的小娃娃。屋子和屋子之间尽是些又邋遢又肮脏的孩子在嬉闹,旁边还有又邋遢又肮脏的杂种狗在吵吵闹闹添乱。在一个菜园子里有个黑黝黝的汉子,穿着一身当初也曾是蓝色的工装裤,把着个锄头在那里有气无力地锄地。

孩子们当时都停止了嬉戏,看着罗利和我踩着方便行人过河的踏脚石子过了小溪。狗都汪汪直叫,来迎接我们,一会儿又都围住了我们,不停地吠啊咬啊,有个男孩子过来把它们全赶跑了。我们来到了奶娃娃的那个女人跟前。治安助理笑嘻嘻瞅了瞅娃娃,说:

“哎呀呀,这小子长得这么快,长大了会不是条彪形大汉才怪!”

那女人取下了嘴里的烟斗,不阴不阳地诉起苦来:

“老是肚子痛。”

“啧!啧!啧!玛丽·努涅斯在哪儿?”

女人拿烟斗管一指隔壁的棚屋。

“我还以为她在图克家宅子里给人家干活呢。”

“有时去,”那女人不冷不热地答道。

我们就去隔壁棚屋。隔壁屋里早已有个穿灰色长罩衫的老婆子来到门口,一边拿着只黄碗在碗里搅拌什么,一边瞧着我们。

“玛丽在哪儿?”治安助理问。

那老婆子回过头去,朝屋里说了句什么,自己就退到一边,让另一个女人过来挡在门道里。过来的这个女人长得矮小而结实,年纪大概三十才出头,脸盘儿大而平坦,乌黑的眼睛一股灵气。她披着条深色的毯子,拉住了两头紧扣在脖子下。毯子直拖到地上,把她全身围得丝毫不露。

“你好啊,玛丽,”罗利招呼她说,“你怎么没到卡特家去啊?”

“我病了,罗利先生。”她说话不带一点土腔,“着了凉啦——所以今天待在家里没去。”

“啧!啧!啧!真是!真是!你看过医生了吗?”

她说没有。罗利说她应该去看一看。她说她用不着看医生:她着凉是稀松平常的事。罗利说,话虽这么说,可正因为她常常着凉,所以就更应该去看医生:凡事还是把细点儿的好,这种事是大意不得的。她说,话是很对,可看医生要好多钱,生了病已经够苦恼了,还要掏腰包去看病,怎么吃得消呵。他说,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不看医生付出的代价恐怕要比看医生更大。我想他们这样扯下去扯到天黑也不会有个完,正暗暗感到不耐烦呢,罗利却把话头终于又转到了卡特两口子的身上。他问那女人在那边都干些什么活儿。

她告诉我们说,她是两个星期前他们租下那座宅子的时候给他们雇去做佣人的。她每天早上九点钟去他们家——他们不到十点钟是不会起床的——替他们做饭、料理家务,到晚上吃过晚饭把碗碟洗好了这才回家——通常是在七点半左右吧。一听说科林森——她只知道他叫卡特——已经遭害,太太又跑了,她似乎吃了一惊。她告诉我们说,昨天晚上一吃罢晚饭,科林森就一个人出去了,据他自己说是去散散步的。那时大约是六点半,当天的晚饭比平时提早了点,却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她是七点稍过一点回家的,那时卡特太太正在二楼的前间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