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鹪鹩与秃鹫(第25/31页)
我想起那股让人作呕的恶臭,不禁颤抖了一下,温伯格立刻皱起脸问我:“你要上洗手间吗?”说完还指向了树丛的方向。“才不是。”
“我想那姑娘应该是在德军撤退的时候被父母要求穿上男人的衣服,藏在了通道里面吧。他们在等市民们的愤怒平息下来,但结果她没有等来父母的消息,杨森夫妇在她藏起来的时候自杀了。”
爱德深深吸进一口烟,弹掉了烟灰。
“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你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她要怪叫着跑出去……我想一定是因为她只有这个方法了吧。”
“‘方法’?”
“我也考虑过她精神错乱的可能性,但她把死去的双亲的手摆成了祈祷的样子,所以我想她的意识应该是很清醒的。既然意识清醒,为什么还要发出怪叫呢,因为只要叫出声就能被射死了啊。”
不只是我,连一边清理着新的机关枪一边听着对话的莱纳斯都停下了动作。
“就能被射死?”
“那对夫妇的勃朗宁手枪的弹匣是空的。我想他们应该只装了两发子弹,以防女儿看到他们的遗体之后寻死吧。女儿从父亲手里抽出手枪,可能就是为了自杀。但后来她发现弹匣里根本没有子弹,也就明白了父母的用意。她可能也是在这之后才移动两人的手以示哀悼的。”
之后的事情,不用他说我们也明白了。
那间地下室里既没有绳子也没有小刀,可是只要跑到外面就能轻易死去,毕竟整个城镇都笼罩在战火之中。那个姑娘为了求死才跑出外面,故意做出引人注目的动作,最后如愿以偿地被打死了。
“说到不明白,这封遗书我也看不明白啊。”
我打开那封信,在大家面前读了一遍。
“我一直在想这句‘狐狸的尾巴终于放下来了’是什么意思。但是,罗蒂的行动特别奇怪……”
我趁她睡得正香,悄悄把绿色的背包拿过来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狐狸玩偶。
“她在地下室的时候就一直瞪着那个放玩偶的架子看。之后我们从地下室出去的时候,罗蒂就只拿走了这个狐狸玩偶。我当时还以为她只是想拿个父亲的纪念品,但现在想想可能跟遗书有什么关系。”
“这样啊。”
我把狐狸玩偶交给爱德,他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观察起来。玩偶高约五英寸,宽大概有两英寸吧。狐狸的脑袋上长着三角形的尖尖耳朵,纺锤形的大尾巴竖得直直的。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把它的腿抬起来,它的嘴就会打开。而且其他部分也有不少凹槽和刻痕之类的。”
“嗯。‘狐狸的尾巴放下来了’——会是什么惯用句或者荷兰的谚语吗?”
原来爱德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我觉得温伯格应该会很熟悉这类俗语,但他也只是歪着头说了句“嗯……我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根本靠不住。
“从尾巴到背后有一条细缝,我觉得把尾巴按下来应该能打开玩偶。”爱德说着用手指捏起狐狸的尾巴,轻轻摇了两下。“不行,看来靠蛮力是打不开的,会把玩偶弄坏。”
“不知道罗蒂会不会知道打开的方法。”
我也不知道八岁孩子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有多强,不过这种东西也是因人而异的吧。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邓希尔突然开了口。
“我可能知道这个尾巴的意思。”
邓希尔挠了挠高高的鼻梁,闷声嘀咕道。不过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其实也就这么又小又闷。
“你说什么?”
“是个童话,我给女儿读过。”
“女儿?哎呀,邓希尔你还有孩子啊?”
“吵死了,温伯格,给我闭嘴。”
温伯格被莱纳斯训了一句,连忙闭上了嘴。邓希尔停了一会儿,指了指正在睡觉的西奥。
“我是看到那个小朋友手里的鸟布偶才想起来的。他似乎很喜欢鸟,不过那个布偶的原型应该是……”
“这跟狐狸尾巴有关系吗?”
西奥总是抱着的布偶,不是那种苗条的流线型飞鸟,而是滚圆滚圆的,让人想起小鸡。但应该不是小鸡吧,白色的底子上缝着许多小小的灰褐色椭圆形碎布,应该是在表示羽毛。小鸟从肚子到尾巴都是鼓鼓的,短短的尾羽竖得很直,鸟喙是用细长的皮条做的,西奥经常会摸着这个吮手指。
“那种鸟叫鹪鹩。”邓希尔平静地说,“是一种野鸟,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筑巢,天冷了就会飞去南方过冬。欧洲和北美都有它们的踪迹。身体是圆的,尾巴会立起来,嘴很长,那个布偶做得挺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