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硝烟散尽(第23/26页)
——那你们对我们投放的炸弹呢?
我想象着他朝着愤怒的我如此回应。
——为了报复而不断杀戮和强奸的苏维埃红军呢?你自己又如何呢,科尔?你在桥上涂鸦画下的猩猩,和他们烙下的六芒星印记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仰望着上天,冰冷的雨滴打在我的颧骨上。原本薄薄的云层现在变成了密布的乌云席卷而来,其间闪电的光芒让乌云像是龟裂了一样。雷声很近。不一会儿,雨就下大了,平等地倾泻在我们、挖墓穴的德国人,还有即将入土的每个犹太人身上。
不过这雨很快就会停吧。乌云的边缘,还能窥见充满春意的淡蓝色天空。
“不要让机械设备淋湿了!没事做的人赶快准备撤离。”
我听到了米哈伊洛夫连长的命令,也前去帮忙。
第二天,四月三十日,纳粹元首阿道夫·希特勒自杀了。
五月,在与仍未解除武装继续抵抗的德军交战过程中,盟军进一步大举进攻,我们部队到达了希特勒的藏身之地贝希特斯加登山区。
这里的景色简直美得令人窒息。空气清新,鸟语花香,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树叶随风轻轻摇动,溪谷里流淌的冰凉溪水叮咚作响。湖面像镜子一样,波光粼粼。森林的另一边耸立着的山峦顶上还有积雪,气势磅礴。
我无法理解,给整个欧洲带来那么多悲剧与苦痛、给那么多人不停带去绝望的独裁者怎么会爱惜如此美丽的土地。
我们背着沉重的背包在山路上攀登,走在我旁边的温伯格停下脚步心旷神怡地吐了一口气。
“多么美好的地方啊。简直就像仙境,跟托尔金小说里描述的场景差不多。”
“托尔金是谁?”
“《霍比特人》的作者啊。小说里面精灵住的‘裂谷’就是这种感觉。不过你肯定不知道。”
温伯格竟然直言不讳,用这种瞧不起人的语气说我。我踢了他屁股一脚,他叫得就像受到惊吓的马。
五月二日,德国首都柏林落到了红军手里。失去首领的军队接连投降,要不然就是士兵自杀,部队自然解散。
我们继续在陡峭的山路上走着,脚边开着可爱的花朵。白白的,像雪花一样。我停下脚步去观察,温伯格从身后走来窥探。
“这是雪绒花的一种。开的时间稍微早了点儿,可能是因为光照充足吧。到夏天会开得漫山遍野哦。”
希特勒藏身的别墅所在的地方俗称鹰巢,就明晃晃地建在悬崖绝壁之上。但是走进去一看才发现,比我们先到的第二营和自由法国军队的那些家伙已经把这里洗劫一空,有价值的战利品基本一件不剩。
但即便如此,并非浪得虚名的莱纳斯还是顺利地找到了值钱的东西,还在地下酒窖里发现了高级名牌货。
“看看看看,外面生灵涂炭,人家还能喝到拉菲红酒。简直不敢相信,到底是怎么搞到手的啊。”
他兴高采烈地把酒藏到上衣里面,吹着口哨扬长而去。我后来听说,他没有把酒卖给将校,而是和吗啡一起高价卖给了住在贝希特斯加登的一名富裕的德国医生。据说那个医生家里挂着纳粹党党徽。
五月七日,德国终于投降了。
艾森豪威尔总指挥官与德国国防军作战部长约德尔将军在法国的兰斯签署了投降书。
还剩下太平洋战场。盟军的目光一齐投向了负隅顽抗的日本。一旦下达了出击命令,说不定我们也要飞过去。
然而在日本投降之前,军队决定让老兵们逐批退役。根据战绩、军衔,从得分高的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离开部队。
我们当中斯帕克是第一个离开的。
“我去看看迭戈怎么样了。”
在登上开往运输船的火车前,斯帕克回过头来对我说。迭戈自那之后再也没来过任何消息。我虽然想过不给他写信了,结果还是没能放弃,一直在写。
我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打开来进行确认。上面写着我家的地址,但由于最近都没给家里写信,竟然忘记了具体的门牌号。
“抱歉。总之你只要写‘科尔老街坊杂货店’就能寄到,一定要写信给我啊。我也想知道迭戈怎么样了。”
我把纸递给斯帕克,他用食指与中指夹住接了过去。阳光似乎让他觉得刺眼,他皱着眉头,把纸塞进胸兜里。然后他板着脸歪着嘴,嘀咕道:
“我家其实是开诊所的,不过是妇科诊所。”
“啊?”
“你不是说想知道我家里的事吗?”
确实。虽然在荷兰的时候我也问过斯帕克,不过他总是支支吾吾地蒙混过关。选择在离别的时候告诉我,真像他的作风。
“是嘛,妇科诊所啊。那不是挺正常的吗,你何必那么不爽快呢?”
“我可不想让你知道我有一个每天光看女人屁股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