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7/16页)

只见杜里厄看了看见底的酒杯,不顾失礼照样春风满面,撂下了两句半话,那种惊世骇俗的表述又让我们大吃一惊:

“我想,迈克哥纳罕言之有理:我们当中有一个杀手。此人就是……”

话没说完,杜里厄瘫倒了。他僵直地倒毙。

我的生命、意志为理性服务(反之亦然)。

——杜里厄教授语录

死亡的恐惧在我的“同类”身上是一种让我大吃一惊的情感。在我看来,死亡的概念与宽慰的概念是联系在一起的。最终要摆脱这身不自在的躯体,因为它阻止精神在各种观念中自由展开。这肯定是一种可以让我释怀的前景。我一直觉得,人住在躯体内,就像在公寓里租房子,而住在公寓房里,多少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总让房客难以习惯。出租的房子慢慢变旧,房客就逐渐减少,房主从不维修,这就使得住公寓房一年比一年不舒服。

因此,我期待到时候能移居更宽敞的可以神游的所在,我脱离我的外包装,生活在美丽的星空下。我承认,我曾多次想加快无债一身轻的时刻的到来,但是,说来无地自容,求生的本能在我身上依然在运转,这种本能就像套在囚犯脖子上的一条锁链。

我终于还清了房租得以保留对身体的管理权,等待时来运转的机会。

5月6日 星期天

杜里厄的瘫倒导致我们最后的崩溃。大家仿佛置身在童话世界里,公主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水晶雕像。我们大家都吓瘫了,呆若恐怖博物馆里的蜡像,然而地平线上却没有出现一个王子来挽救我们的性命。

“他……死了。”多洛雷斯嘟嘟哝哝道,一边狂躁地揉自己的大肚子。

“不,”迈克哥纳罕号着杜里厄的脉搏,脱口而出。“他出去转转,会回来的。”

“他喝了什么东西?”伊娃问。

“秘鲁的花生酒,”奥斯卡答道。“是我为他倒的,他让我随便拿一瓶来,因为如果按照我们的口味来挑选就意味着要屈服于我们的身体,这对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还有别人也喝了?”迈克哥纳罕问,同时嗅了嗅酒瓶嘴。“没有?一个也没有?”

“您怀疑有人对这瓶酒下了毒?”奥斯卡问。

“测试一下而已,您会给我们答案,”迈克哥纳罕回答道,并递给他花生酒。

“这太可怕了,”多洛雷斯继续说,只见她瞪大眼睛来回扫射,一会扫向杜里厄粗糙的表面,一会扫向水里的波波。

“您是对的,”迈克哥纳罕说,“所有这一切很不雅观。不过,我更加确认了我刚才说过的话。我想,再没有人来质疑我的论点:酒店里有一个杀手在猖狂作案。”

“谁能干这样的事?”奥斯卡问。

“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我干的,”多洛雷斯说。“我与杜里厄无冤无仇,更没有理由杀害波波教授。现在,我可以把这事说出来了:我昨天晚上到波波教授房间里,他告诉我一个秘密。他贴着我耳朵悄悄说,他选中我出任首席福学教授。”

“这真是大好事啊!太好了!”伊娃大笑起来。“你没有丧失青春嘛,多洛雷斯!呵呵,我也一样,波波告诉我,他选上了我!而且他还提醒我他将对你说同样的事,以免夜里你去骚扰他!”

“骚货!”

“西班牙骚货!”

“女士们,恢复冷静好不好!”奥斯卡说。“大家都在气头上,不过,既然大家不得不在同一个屋檐下,就让我们彼此互相尊重吧。”

“呵呵,耶稣居然降临在我们中间?”伊娃挖苦道。

“我只是想劝慰一下列位英才……”

“我呀,能让我冷静下来的东西,”伊娃接着说,“那就是给几个耳光,难道你是志愿者?”

“对准左脸颊,”佩尔舒瓦插嘴道。“如果是耶稣,他就伸出右脸颊。”

“我只是说,我们应该紧密团结起来,一起去发现究竟是谁在制造这些命案……”

“奥斯卡说得对,”迈克哥纳罕插话,“我们要集中起来对付罪犯。何况,罪犯只能是我们其中的一个!那家伙应该明白,他没有任何机会获得首席教授资格,于是回归基本法则:弱肉强食的自然选择。环境框架是很理想的,我们被封闭在一个深陷黑夜的旅馆里。一切都显得十分经典:杀手要把我们一个一个消灭掉。”

“经典?”佩尔舒瓦颇感不快。

“我是说,这样的事见多了,何止上百次,”迈克哥纳罕解释道。“酒店半悬在山腰,没有人能活着出去!高涨的焦虑势必让每个人的个性原形毕露。有备无患,因为我感觉到我们的屠夫已经迫不及待:在一部精彩的悬疑惊险小说里,两起凶案之间一般有几个小时的间隔。可这里,两起命案接踵而至,梅开二度,好大的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