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第9/18页)

“没错,”我说着走近大厅,证实了响动的方向。“声响来自上头。我们头上有什么?”

“那是罗德里格兹的房间,”伊娃松了一口气并向我走来。“我明白了。”

“我们听到的是他?”多洛雷斯打起了哆嗦。“他回到了他的房间?”

“不,不是他,”我说,这回我也明白了。

“那是什么东西?”多洛雷斯问。

“是旱獭,我们把它关在里面的。它可能想方设法往外逃。”

“旱獭!”多洛雷斯气得要命。“它搅乱了我们的降灵会!”

“不管怎么样,这场活动已经毫无意义,”从我们背后传来奥斯卡的声音。这一句话顿时让我的血液结了冰。奥斯卡摊上了什么事?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转身对他说,嘴巴哆嗦得话都含混不清了。

奥斯卡站立在坐在扶手椅上的佩尔舒瓦身边。只见他面容凝滞,显得疲惫不堪。

“招魂的本意是想让佩尔舒瓦作出反应,”奥斯卡答道。“是想证实一下他是不是杀手。但如今真相大白,杀手并不是他……”

佩尔舒瓦坐在举行降灵仪式的桌子边,双眼紧闭着,面无血色,一脸鬼样。奥斯卡满脸愧疚地抓起佩尔舒瓦的一只手,然后软绵绵地把它放下。佩尔舒瓦的头一下子歪倒在肩上。

JPP不是凶手。JPP是第七号死者。

午后,佩尔舒瓦的遗体被转移到冷库同其他遗体会合。七具尸体并列,效果触目惊心。面对彼岸的七具尸体,我们此岸状况也不好:伊娃、多洛雷斯、奥斯卡和我,一个个脸色苍白,垂头丧气,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七个死人加四个死去活来的人。

很显然,佩尔舒瓦死于吸毒过量。但是,到底是他自杀性用毒过度还是有人操纵他过度用药?我们尽量想说服自己,JPP不需要任何人来摧毁他,但难以自圆其说,倒是有杀手插手的设想老在我们头脑中萦绕……

又过了几分钟,伊娃和多洛雷斯平生第一次达成一致:我们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等待救援人员的到来。我们互相说再见,好像要出发去长途旅行似的,于是我们闭门自守,希望总有一天开门大吉……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在客房里撰写我的周末纪实。为了什么?留下一份证词?要证明我不是在做一场噩梦?或者只是职业的畸形追求?我的初衷是调查一些沉迷小说的读者,调查那些把自己的一生都贡献给自己难有立足之地的世界的读者,调查那些因为读书走火入魔的读者,他们把虚构故事请进现实生活中来直到再也分不清两者的区别。潜移默化、走火入魔……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我的看法。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而写作又给了我力量。我对忧患着笔越多,就越与忧患拉大了距离,甚至又与幽默重新结缘,因为幽默是那么妙不可言,正是幽默感使我在福迷中大获成功。我本来可以继续这样幽默下去直到永远,但写作为我提供的保护外壳顷刻之间被撕破了,只听到多洛雷斯大叫一声——幽默变得令人心烦了。

一声可怕的尖叫一下子提升了我的忧患意识。

我吓得浑身瘫软,无力作出反应。我的直觉以我母亲的口气对我说:“假如杀手在等着你呢?假如你是下一个目标呢?假如多洛雷斯是一个诱饵呢?”妈妈说得对,我应该封住双耳,等危险过去。但我们忘了我们还有个堂吉诃德式的人物,人算不如天算……奥斯卡已经冲出了房间。我也听到他急促地敲打多洛雷斯的房门,只听他大声对她喊话,要她挺住,说他马上来救她。于是我也开了我的房门(不自觉),然后把房门重新锁上(自觉),跟奥斯卡在一起,就怕惨遭不幸(要好好听妈妈的话)。

“她没有回答,”奥斯卡对我说,“听不到任何声响。我只好把门撞开。”

“等等,你真的以为……”

就像充满雄性激素的优秀电影表现的那样,奥斯卡听不进金发女郎的劝告,金发女郎恰如吓坏了的摆设花瓶杵在他身边。只见奥斯卡憋足劲跑步向门冲去,使劲用右肩一顶,顿时破门而入,男孩子都喜欢做出惊人之举。房间一片漆黑,而我完全陷入诚惶诚恐的忧患之中。我打开手电照明。没有任何动静。只是……

“我怎么觉得窗上有什么东西在动,”我犯起嘀咕。

“你说得没错,是窗帘。”

“你听这声音怪怪的?”我说着,浑身直打哆嗦。

“听到了……这让我想起宝宝吸吮奶头的啧啧声,”奥斯卡回答道,他在使用扶正祛邪的战略让我放心,想方设法用正面形象来分散我的注意力,这办法肯定是来自某本心理杂志刊登的专题,什么“如何与幸存并痛苦着的女孩说话”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