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第10/18页)
“你这么说是因为我发抖?”我生气地问,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正当奥斯卡精心策划一通安慰我的说词之际(翻版肯定来自专题“如何与活着并生气着的女孩说话”),却发生了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事件。犹如黑暗的剧院突然打开照明,舞台顿时炫目生辉:光明又回来了。
供电的恢复简直是一次痛苦的井喷,似乎经过三天的摸黑,大家已经习惯成自然,反倒不愿意改变现状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开始回响,对我们表示,文明又回来了,电流又在疯狂地东奔西窜,噪音重新开始四处肆虐。我身在这间充满灯光和噪音的客房里居然茫然不知所措。在奥斯卡身边,多洛雷斯也似乎魂不附体,其意思只差一语道破……是的,入侵者挠破了她的胸部(我知道,很恶心)。
这个入侵者对光刺激作出了非同寻常的反应,只见它一跳一米五十,四爪扒拉住窗帘,而后像电影快进镜头对护墙板发动猛烈进攻,最后像忍者那样压在多洛雷斯身上。这是一个真实的恐怖情景,碎木屑、唾沫、鲜血如洪水般袭来。
这是旱獭疯狂的报复。
多洛雷斯·马诺莱特一向对动物钟爱有加,特别喜欢白鼬和狐狸(她收藏它们的毛皮大衣),也喜欢野兔和牡鹿(带着猎犬狩猎,那真叫开心),也许正是这种对动物过分的宠爱才招致旱獭的光顾。是因为经过几个月的冬眠深感寂寞无聊?一大场春雪突然降临造成了心理冲动?总而言之,野兽对多洛雷斯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爱犬似的慷慨。
多洛雷斯戴上了八号死亡袖章,成为了第八名死者。
正当我极力压制巨大的惊恐情绪时,奥斯卡却不顾一切地操起一条被子和一个枕头扑向旱獭。如果只是为了赶跑旱獭,其实还有更有效的装备可用,但奥斯卡应该在过往的枕头大战中积累了极其丰富的经验,使用起被子和枕头可谓得心应手。
旱獭并没有掉以轻心,角膜炎化脓的眼睛死盯住自己的敌人,张大喉咙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同时大口大口地流着口水,口水湿透了地毯,直冒热气,但它躲避着一切袭击,寸步不让。突然,野兽受伤结痂的耳朵后面挨了当头一棒,一时晕头转向了。奥斯卡利用自己的优势,通过一连串漂亮的正、反手组合拳由下而上的连续猛击,步步紧逼,差一点成功地将口吐白沫的野兽逼退到浴室,正准备扣杀得分之际,旱獭突然进行绝望反击,用锋利的门牙拼命地撕咬枕头,枕头顿时破裂了。
战局重燃,枕芯鹅毛乱飞,纷纷扬扬,恰似鹅毛大雪,颇有美感,令人欣慰。奥斯卡裹着被子滚成一团;野兽倒地也滚成一团。诸神之战宣告开始。于是乎我也加入到大战中去。
我已经控制住我的惶恐情绪,心想,我的敌人又不是一只受过辐射污染的啮齿动物,或者一本充满着大男子主义调调的心理杂志。在奥斯卡对我半褒半贬的眼神关照下,我冷不防从背后偷袭了一下对手。野兽还来不及发出尖叫,我就狠狠地揪住它的尾巴,我没有把野兽交给男士处理,而是把它扔到卫生间的抽水马桶里,盖上马桶盖,我一屁股坐在上面,反复放水,一连冲了十次。
这样一来,旱獭明显老实多了。
多洛雷斯身上覆盖着一层羽毛,这层羽绒可能会给许多女人带去天使般的容颜,但对她不管用,但也没必要夸大其词。即使是在死亡状态,她也是满脸怒容。一想到自己死在伊娃之前,她心里有多么不甘,甚至败坏了她前往极乐世界的心情。我有一个想法,充当一下殡仪馆职工,为她美容一番。可面对返璞归真的她,这着实是一个挑战,不过可以修旧如旧,恢复她原来的容貌……我真不敢想象,这样一只动物竟能把一个活人杀死……
“我真不敢想象,这样一只动物竟能把一个活人杀死,”奥斯卡站在我身边说,证明脑电波在我们俩之间是相通的(也可能我刚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果真如此就不那么浪漫了。)。
“然而,可以想见……”我开了个头。
“旱獭是后到的,”他道出我要说的话。
“有人杀死了她……”我断定。
“可怜的野兽晕头转向,还以为在这里享受到了一顿自助餐,”他得出结论。
“在这种情况下……”我犯嘀咕道。
“是的,在这种情况下……”他嘟嘟哝哝。
“我们去看看伊娃在干什么,”我说着朝走廊走去。“她就在隔壁房间。她应该全听到了。她为什么没有介入?”
“她可能……一不做二不休,”奥斯卡答道,他想的正是我想的。
于是,我们表演了一出敲门二重唱,用这种办法来宣泄久憋难忍的压力真是妙极了,因为其他的男女成双活动显然行不通。但我们的努力没有效果,里面毫无反应:即使走廊灯光普照,依然令人毛骨悚然。对奥斯卡来说,他冒着肩膀脱臼的危险,憋足了劲,箭步向门冲去,终于破门而入,只听到一声小小的尖叫(这声尖叫有点败坏了奥斯卡的英雄壮举,不过我没有说三道四,因为男孩子容易感情用事。)。房间里黑咕隆咚的,但浴室门下缝却漏出一线光亮。奥斯卡再无肩力可滥用了,只见他轻轻转动门把叫了声伊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