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的末日(第3/4页)
福尔摩斯冲着机器房喊道:“伙计们,快添煤,多添煤!尽力多烧些蒸汽往前赶!”下面机器房里的熊熊烈火照着他那焦虑万分的鹰鹫似的面孔。
“我想咱们已经追上一些了。”琼斯遥望着“曙光”号说道。
“咱们确实已经赶上不少了,”我说,“再过几分钟就能追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幸的事发生了。一只汽船拖着三只货船横在我们前面,幸好我们急转船舵,才避免与之相撞。可是,当我们绕过它们继续追赶的时候,“曙光”号已经又跑远了足足有二百多码了,不过还能看见它。此时,阴暗而又朦胧的暮色已经变成了星斗满天的夜晚。我们的锅炉已经烧到了极限,驱使汽船前进的动力异常强大,使得脆弱的船体外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并不停地颤动。我们由伦敦桥的正下方穿过,过了西印度船坞和长长的戴特弗德河区,然后绕过了狗岛。先前只是一个黑点的“曙光”号现在已经能够看得非常清楚了。琼斯将我们的探照灯朝它直射过去,照见了甲板上的人影。一个人在船尾坐着,两条腿跨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身旁还蹲伏着一团黑影,像是一只纽芬兰狗。一个男孩掌舵,从锅炉的红色的火光中,可以看到斯密司光着上身正在拼命地添煤。一开始他们也许还不确定我们是否在追赶他们,可到了现在,我们在每个转弯的地方都紧随其后,那就毫无疑问是在追赶他们了。到达格林威治的时候,两只船的距离大约有三百步,到了布莱克沃尔时两船相距已经不到二百五十步了。我一生都在奔波,在很多国家都打过猎,也追赶过不少野兽,可是从来没有像这天晚上在泰晤士河上追人这样惊险。我们与前面的船已经越来越接近了,在寂静的夜晚,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前面船上机器的轰鸣声。坐在船尾的那个人依旧蹲在那里,两只手好像挥动得很忙,他还不断抬起头来估测两船之间的距离。我们的距离更近了,只有四条船的长度,两船仍在飞速前行。这时,已经接近河口,一边岸上是巴克英平原,另一边则是普拉姆斯梯德沼泽。琼斯高声喊叫,命令前面的船马上停下来,船尾的那个人听到我们的喊叫,从甲板上站起来挥舞双拳,对着我们大声怒骂。他身体健壮,身材高大,叉开双腿站在那里。我看到他右边大腿下面只有一根木柱支撑。他旁边蹲伏着的那团黑影子,听见了他的声音,便慢慢站了起来,原来他是个黑人,然而如此矮小的身材是我从未见过的。他那畸形的大脑袋上面,长着乱蓬蓬的头发。福尔摩斯此时已经把枪握在手中,我看见了这个奇怪的生番,也赶紧把手枪拿了出来。他围着一个黑色的像是毯子的东西,只有脸露在外面。可就是这张脸,那丑恶的、奇异的相貌足以令人魂飞魄散。我从未见过如此狰狞的怪相,他那两个小小的眼睛凶光闪闪,嘴唇很厚,从牙根向上外翻着,他在朝我们狂叫,半兽性的狂怒正在发作。
“只要他一抬手,我们就开枪。”福尔摩斯轻声对我说。这时,两船之间只有一船之遥了,看得也就更清楚了。那个白人叉着两腿不停地怒骂,而那个矮小的黑人则满脸怒气地对着我们的灯光咬牙切齿地狂叫。
幸运的是,我们看他们看得十分清楚。那个矮小的黑人从毯子里拿出了一个好像木尺的短短的圆木棒放在唇边。我们马上扣动扳机,两弹齐发。那个黑人转了转身便高举双手,跌落河中,刹那间,我看到他那双恶毒的眼睛在白色的旋涡中消失了。此时,那个装木腿的人跑向船舵,用尽全力扳动舵柄,驾驶着汽船向南岸冲去,我们以相差几英尺的距离避开了它的船尾,两船总算没有相撞。随后,我们迅速改变方向追了上去。此时“曙光”号已经接近南岸,岸边是一大片荒野,月光照着空旷的沼泽地,地面积着一片片死水和一堆堆腐烂的植物。那只汽船冲上岸边就搁浅了,船头冲着天空,船尾则没在水里。那歹徒跳到岸上,可他那条木腿却完全陷入泥中。他使劲儿挣扎,可是进退两难。他狂叫着用左脚跳动,然而那条木腿却在泥里越陷越深。在我们的船靠岸以后,他已经被钉在那儿一步也走不了了。我们从船上扔过去一条绳子,套在了他的肩膀上,这才像拉鱼似的把他拖上了船。斯密司父子二人满面愁容地坐在船上,听到我们的命令以后,才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曙光”号,走到我们这只船上来。一只印度的精制的铁箱,放在那只船的甲板上,不用问,那就是致使舒尔托遇害的宝箱。箱子上没有钥匙,异常沉重,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它搬到我们的船舱里。我们把“曙光”号拖在后面,慢慢地返回上游。我们不停地用探照灯向河面映照,可是那个黑人早已踪迹皆无,他大概已经葬身泰晤士河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