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7页)
‘上车。’路喀斯上了车县治安官关上后车门打开前车门咕哝着钻了进去,他坐下去坐到座椅上时整个车身趴了下去压着那弹簧和车轮外圈他转动启动器发动马达,舅舅现在站在车窗边上两手扶着窗沿仿佛他想或希望在他再想一下的时候他可以突然按住汽车在它刚要启动时使它停着不动,说出了他[203]断断续续想了有三四十分钟的话:
‘带一个人跟你去。’
‘我带了一个,’县治安官说,‘况且我想这件事今天下午我们谈了三遍都解决了。’
‘不管你把路喀斯数多少遍你还是只有一个人。’
‘你把我的手枪给我,’路喀斯说,‘那样的话谁都不必再数数了。我会干好的。’于是他想县治安官到现在为止可能已经告诉了路喀斯不知有多少次叫他闭上嘴,这也许是为什么县治安官现在不这么说的原因:然而(突然)他说了,他在座椅上慢腾腾地笨重地咕哝着转过身子望着后面的路喀斯,用那忧郁而沉重的叹息的声音说:
‘你星期六口袋里揣着手枪跟一个姓高里的人站在同一个十英尺见方的地方惹出了大乱子,你还要手里拿把枪在另一个姓高里的人身边走动。现在我要你闭上嘴而且一直闭着嘴不说话。而且在我们靠近白叶桥的时候我要你靠着座椅躺在我身后的地板上还是闭着嘴不说话。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路喀斯说,‘可要是我有手枪——’但县治安官已经转身对舅舅说话了:
‘不管你把克劳福德·高里数多少遍他也只是一个人。’接着又用那温和的带叹息的不甚情愿的口气说,甚至在舅舅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出来以前就回答了他的想法:‘他还能找谁?’他也这么想因为他想起来那些疯狂的汽车和卡车在慌乱地四下乱冲时橡皮与水泥摩擦时发出的长长的撕裂般的声响那些车辆带着吓呆的不可改变的谴责四面八方朝着县的最遥远的地图上没有标志的安全地带横冲直撞只是不向着第四巡逻区那个叫卡里多尼亚教堂的那个小岛,躲进避难所:那古老的用旧了的熟悉的家舍在那里女人和大一点的姑娘和孩子们可以让小一点的孩子们举着提灯为明天的早饭挤牛奶劈柴火而男人与大儿子们在喂好骡子为明天犁地做好准备以后就坐在前面的门廊里等晚饭等暮霭:夜莺:夜晚:睡眠:[204]他甚至可以看见(前提是杀人犯的迷恋会使克劳福德·高里再一次进入那段断臂[205]的活动范围——因为克劳福德也是高里家的人——这一点上他跟他并不信任的县治安官意见一致——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星期六下午路喀斯会活着离开弗雷泽的商店,更别提他还活着在监狱前面下了县治安官的汽车:连高里家的人都知道不是他杀的因此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等另外一个人,也许是杰弗生来把那人找出来拖到大街上直到他——像一道闪电,一个像羞耻那样的东西——想起那件蹲在地上的蓝衬衣和那个僵硬别扭的独手努力想擦掉死者脸上潮湿的沙子于是他知道不管那个愤怒的老人明天会怎么想他当时并不仇恨路喀斯因为他心中除了他儿子再也容不下什么别的东西了)——那夜晚,也许还有那吃饭的饭厅那七个姓高里的人又一次聚集在二十年来没有女人的房子里因为弗雷斯特从维克斯堡赶来参加昨天的葬礼也许今天早上在县治安官派人送话要老高里在教堂跟他见面时还在家,桌子中央在结了块的糖碗糖蜜罐和还装在从商店柜台上拿下来的带标签的瓶子里的调味番茄酱以及胡椒和盐中间是一盏灯老高里坐在桌子的主位他的一只胳臂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手下压着那把大手枪正在对用他兄弟的血注销了他自己的高里身份的那个高里宣布判决与决定毁灭与处决,于是那黑暗的道路那卡车(这一次不是强行征来的因为文森为了运木材和牲口有一辆马力很大的新的有折篷的大卡车)可能还是那个双胞胎开车那尸体就像带着沉重的绑木头的锁链的木头一样嗵嗵地撞击着车子的传动装置,飞快地开出卡里多尼亚开出第四巡逻区开进那黑暗的安静的等待着的镇子飞快地驶过街道穿过广场来到县治安官的房子于是那尸体翻滚了下来扔到县治安官的前门廊上在高里家另外那个双胞胎摁门铃时卡车可能还等着。‘别为克劳福德·高里发愁[206],’县治安官说,‘他对我无怨无仇。他投票选我的。他现在的麻烦是他没有办法只好多杀了一个像杰克·蒙哥马里这样的人,其实他要的只是想瞒住文森不让他发现他一直在偷他和萨德利·沃克特大叔的木材。即使他在我还没来得及闹明白出了什么事以前就跳上了汽车的踏脚板,他还得花上一两分钟的时间把车门打开以便确切地看见路喀斯在什么地方——要是那时候路喀斯是认认真真地照我说的去做的话,我真心希望他为了自己的缘故会那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