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5/5页)
蒂尔在坎布里奇到处打听,毫不费力就找到了那一幢殖民时代风格的黄色大房子。但是透过朗费罗家的窗户望进去,他没有发现任何正在举行会议的迹象。实际上,就在蒂尔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往里窥看之后不久,从里面传来了大声的喧哗,因为月光照在他的军装纽扣上发出光亮。蒂尔不想打搅但丁俱乐部,不想在但丁的保卫者执行职责时打断他们。
格林又一次没有在援助所的布道坛上露面,而且这一次连患病之类的借口都没有,蒂尔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了。蒂尔到公共图书馆询问他可以去哪里上意大利语课,因为格林曾向一个士兵提出过阅读《神曲》意大利文原著的建议。图书管理员找来一份报纸,上面登有一个叫做彼得罗·巴基先生的家教广告,于是蒂尔就请来巴基给他上课。这位教师给蒂尔带来一小撂语法书和习题,其中大多数都是他自己写的——它们根本不涉及但丁。
有一次,巴基提议卖一本威尼斯世纪版的《神曲》给他。蒂尔手里拿着这本用硬皮革装订的《神曲》,可不管巴基怎样夸赞这本书写得漂亮,他对它就是没有一点儿兴趣。这本书也不是他心目中的但丁。幸运的是,此后不久,格林又到援助所讲道来了,这一回讲的是但丁下到离间者那一圈时那令人震惊的经历。
命运就像隆隆炮声那样响亮地向但·蒂尔咆哮。他也曾亲眼见证了这桩不可宽恕的罪行——挑拨离间、制造分裂——体现在一个叫做詹尼森的人身上。蒂尔听过他在蒂克纳·菲尔兹公司大讲特讲如何保卫但丁,力劝但丁俱乐部反抗哈佛,也在哈佛校务委员会的会议室里谴责但丁,敦劝委员们制止朗费罗、洛威尔和菲尔兹。于是蒂尔用刺刀尖逼着詹尼森穿过逃亡奴隶地道,来到波士顿港。詹尼森乞求饶命,哭叫着,给他钱。蒂尔说要还他一个公道,便把他切成了碎块,还仔细地为詹尼森包扎好伤口。蒂尔从来不认为他自己是在谋杀,因为惩罚需要经历痛苦,需要有一种关押感。这是他在但丁那里找到的最为确切的东西。他所见证的惩罚没有一种是新的。在他的生活中,在波士顿的大街小巷,在遍布这个国家的战场上,蒂尔早已一一见到过。
蒂尔知道但丁俱乐部对他们的敌人的失败感到震惊,因为格林牧师突然欣喜若狂地做了一系列讲道:但丁来到一个罪者的冰湖,这里的罪人是叛徒,属于这位旅行者所发现和宣布的最坏的罪人中的一类。所以曼宁和米德被封在了冰中,而蒂尔穿着他的少尉制服在晨曦中观看着。就像以前,他也曾穿着这身制服,观看希利,这个骑墙派,身子上爬满虫子,一丝不挂地翻腾着;观看塔尔波特,这个圣职买卖者,蠕动着,踢动着着火的脚,他的脏钱垫在他头底下;观看着詹尼森浑身发抖摇晃,身子被吊着切成了碎片。
可是,没多久,洛威尔和菲尔兹来了,接着霍姆斯和朗费罗也来了——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报答他!洛威尔朝他开枪,而菲尔兹先生叫喊着催促洛威尔开枪。蒂尔的心在流血。蒂尔本来还以为,朗费罗以及聚集在街角的其他保护者会热情地支持他的意图。现在他明白了,他们不懂得但丁俱乐部真正需要干的事情是什么。为了使波士顿好起来,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还有那么多的地狱之门敞开着。蒂尔想起了街角,想起了霍姆斯医生倒在他跟前的场景——洛威尔从作者接待室冲出来,叫喊着:“你背叛了但丁俱乐部,你背叛了但丁俱乐部。”
“医生,”他们在逃亡奴隶地道里相会了,蒂尔招呼他,“现在转过身去,霍姆斯医生。我正要来找你。”
霍姆斯转过身去,背对着一身戎装的退伍兵。医生手中的提灯发出柔和的灯光,摇晃着,照亮了前方长长的岩石崚嶒犹如深渊一般的地道。
“我想你发现我是命中注定的。”蒂尔又说,接着命令医生往前走。
“哎呀,伙计,”霍姆斯喘息着,“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去见朗费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