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闯入雪密室[1](第15/21页)

所以他很成功,也很可恶。世上的霸道之人,岂非都是这般?

然而,史怿陀本不霸道,本不可恶。

他本是一个可爱的人。

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如果一个人活得很苦很可怜,那么即便他再可爱,也会变得可恶;即使不霸道,也会变得霸道。

因为霸道意味着能得到,意味着不会失去。而可怜的人之所以可怜,不正因为他们失去了很多,或正失去着很多吗?

这是灵魂的退化,却是整体生命的进化。因为,适者生存!

成名之前,史怿陀绝对是一名“不适者”。因为他个性太善良、太无私、太替别人着想。所以,他总在失去,不但失去,还要遭受惩罚。

在成为专职作家前,史怿陀曾是一名精神科医生——没错,和史小宅一样的精神科医生。

因为史怿陀是在精神病院里出生的。他出生一周后,母亲就跳楼自杀了,因为这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女人认为自己生下了一头长着狗脸的怪物。

如此荒诞而可悲的出场方式给了史怿陀太深刻的印象,也给了他一个梦想——长大后,考上医学院,成为一名精神病医生。

只有这样,他才能拯救那些和他母亲一样可怜的病人,才能帮助那些和自己一样悲惨的病人的孩子。

长大后,他梦想成真了。

不仅如此,他还娶了一位深爱的女孩为妻,女孩又为他生下了一男一女。于是,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庭。

有那么十年时间,史怿陀的生活是幸福的,但仅仅是那十年而已。

在他三十五岁时,噩运却再度降临。因为一次严重的医疗事故,史怿陀受到停职处分,并被吊销了医师执照。

这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当医生了。

而他深爱的妻子,也因此抛弃了他,拋弃了两个孩子。

关于那次医疗事故,责任本不该由史怿陀一人承担。事实上,他的上级医生本该负主要责任。可是,史怿陀却抢先站了出来。只因在他眼里,这位上级医生是他的良师益友,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给了自己很大的帮助。为朋友为师长做一点牺牲,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更何况,在史怿陀看来,这位医生比自己更苦更可怜——妻子因车祸丧生,上有老下有小,他一个人要照顾偏瘫的父亲和未成年的孩子。和他相比,自己岂非要幸福得多?既然自己如此幸福,替朋友替师长分担一点不幸又有何妨呢?

抱着这般念头,史怿陀傻傻地站了出来。可天性单纯的他却没有意识到此次事故的严重性,更没有料到事故一发生后,他的这位“良师益友”就已开始谋划将责任全部推给自己。

等他意识到之后,一切已晚了。工作没了,妻子跑了。情感的背叛,事业的挫败,给史怿陀造成了太深的伤痛。也许直到今天,这伤依然没有完全愈合。苦守二十年不娶,岂非正是对过去情伤的逃避?偏执狂般要求儿子做一名精神科医生,岂非正是对梦想夭折的不甘?

史怿陀本想沉沦,也本该沉沦。如果善良和无私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换来这般结局,他为什么不能沉沦?如果人性中美好可爱的一面已被造物主舍弃,他为什么不能舍弃自己?

可是他没有沉沦,也没有舍弃自己,只因他还有两个孩子。无论如何,他不希望他的孩子承受和他一样的痛苦。

于是,在痛定思痛之后,史怿陀带着孩子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庄,用他剩下的全部积蓄买下了村边一座旧楼,开辟了几块田地,一面照顾两个孩子,一面开始了晴耕雨读的生活。

他白天务农,晚上写作。

他写作,并非因为热爱,而是为了赚钱养家。只是种菜卖菜,根本不可能养活三个人。他需要一份兼职。

而他恰好拥有写作的天赋。

十年时间里,史怿陀写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小说。他写过武侠,写过科幻,写过言情,但他最喜欢也最拿手的,却是推理小说。

推理小说里充斥着的犯罪、暴力、阴谋诡计、人性的黑暗、人心的险恶,岂非正是史怿陀眼里的真实世界?

史怿陀的笔名叫“怿陀使”,而他小说里的主人公同样也叫“怿陀使”。怿陀使是一名侦探,同时也是一名罪犯。他热衷于解决犯罪,也热衷于制造犯罪。他拥有“名侦探”所带来的名声,也拥有“犯罪者”所带来的财富。他是一个霸道的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在他眼中,没有善恶,只有他想得到的东西以及如何才能得到这些东西的方法。他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目中无人、唯我独尊。他很可恶,比任何人都可恶,但他却又很成功,比任何人都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