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1/14页)
科迪莉亚低下头搅拌咖啡的时候,看见一块小木柴上有只小甲虫正慌不择路地拼命逃窜。她从壁炉中抽出一根小树枝,把它放在甲虫前面,想给它一条生路。可是小甲虫反而不知如何是好,慌慌张张地掉过头,朝着火焰的方向拼命爬,然后又回过头来,最后从木柴之间的缝隙中掉了下去。科迪莉亚心想,不知它死到临头的时候知不知道害怕。拾柴生火本是一桩小事,却造成了这样的痛苦和恐惧。
她把两只大咖啡杯分别递给伊莎贝尔和雨果,然后端起自己的小杯子。新煮咖啡的诱人香气和燃烧的木头释放的树脂清香混合在一起。炉火把长长的影子投在铺砖的地面上,油灯则给他们的脸上抹了一层温柔的色彩。科迪莉亚心想,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中没法审问谋杀案的嫌疑。即使是伊莎贝尔也不再感到恐惧。她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也许是因为雨果用手臂搂着她的肩膀,亦或是咖啡的刺激,又或者是因为家一般的温暖以及炉火的毕剥声。
科迪莉亚对雨果说:“你刚才说伊莎贝尔对这里持有执念。为什么?”
“伊莎贝尔非常敏感,她可不像你那么坚强。”
科迪莉亚暗自思忖:所有的漂亮女人都很坚强——要不然她们怎么生存?——伊莎贝尔的性格中具有和自己一样的适应能力。可是要挑战雨果的心理错觉是徒劳的。美貌是一种脆弱、短暂、经不起打击的东西。伊莎贝尔的敏感易觉必须好好保护起来,而坚强的一面则用来保护自己。科迪莉亚说:“你曾经说过,她只到这里来过一次。我知道马克·卡伦德死在这个房子里,但是你别以为我相信她会为马克伤心。有些事情你们两个人都知道,最好你们现在告诉我。否则,我就只好向罗纳德·卡伦德勋爵汇报,说伊莎贝尔、你姐姐还有你,你们都和他儿子的死有牵连。到时候就得由他来决定是否要叫警察。我看,就算让最温和的警察来问话,伊莎贝尔也撑不下去,你觉得呢?”
科迪莉亚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生硬造作,她的指控毫无根据,威胁也空洞无力。她几乎可以预料,雨果会如何不屑地反驳她。可雨果只是久久地盯着她,好像在掂量现实之外的危险。接着他平心静气地说:“马克是自杀身亡,你把警察叫来,只会引起他父亲和朋友们的痛苦和悲伤,对谁都没有好处。难道你就不能接受我的话?”
“不,雨果,我不能。”
“那如果我们真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你能保证不说出去吗?”
“我只能保证相信你们,其他的又怎么保证得了?”
伊莎贝尔突然大声说:“哦,雨果,告诉他吧!这有什么关系呢?”
科迪莉亚说:“我认为你们必须告诉我。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看来是这样。好吧。”他把咖啡杯放在壁炉前,眼睛看着炉火。
“我曾经告诉过你,马克死的那天晚上,我们——索菲、伊莎贝尔、戴维和我——去了艺术剧院。也许你也猜到了,这句话只有四分之三可以当真。我去买票的时候只剩下三张票了,所以我们决定,把它们分给最能欣赏那出戏的三个人。伊莎贝尔去剧院,通常都不是她看戏,而是别人看她。而且一出戏的演员只要不足五十人,她就会觉得没意思,所以我们就没让她去。由于受到现任男友的忽视,她就理所当然地去另一位那里寻求安慰了。”
伊莎贝尔脸上露出神秘了然的微笑:“马克不是我的情人,雨果。”
她的语气中既没有敌意,也没有怨恨,只是在直叙事实。
“我知道。马克是个浪漫主义者,他绝不会随便带哪个女孩上床,依我看,也不会带她们去别处,除非他认为两人之间有了一定深度的情感交流——或者随便他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吧。实际上,这不是个公平的评价,我父亲才喜欢用这种讨厌又无意义的词语。不过马克大致认同那种观点。他认为自己和某个女孩真心相爱了才会与她上床,但我不知道这样一来,他是否还能体会性的乐趣。性是一场不可或缺的序幕——比如脱衣服。我想,他和伊莎贝尔还没有发展到那么深的关系,两人的感情还没有交融到那个程度。当然,那只是时间问题。在伊莎贝尔的问题上,马克也像我们其他人一样善于自我欺骗。”雨果略微犹豫的声音中带着嫉妒。
伊莎贝尔就像母亲对任性、愚钝的孩子那样慢条斯理地说:“马克从来没有向我示爱过,雨果。”
“我就是这个意思。可怜的马克!他实实在在的行动换来的却是泡影,现在他两样都没有了。”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科迪莉亚问的是伊莎贝尔,可是回答的却是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