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10/15页)

科迪莉亚说:“这把枪原先是我的合伙人普赖德先生的,他为此感到很自豪。我知道他自杀的时候想把这把枪留给我。所以他采取了割腕的方式,没有用枪,虽然用枪比较快,也比较简单。”

死因裁判官敏锐地抬起头。“他自杀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不在,先生。不过尸体是我发现的。”

法庭上响起一阵表示同情的低声议论,她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关切。

“你知不知道那把枪是没有许可证的?”

“不知道,大人,不过我曾经怀疑过它没有许可证。我调查这个案子时候之所以还带着它,是因为我不想把它放在办公室,把它带在身边会让我觉得安心。我本打算一回去就查查它有没有登记。我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使用这把枪,而且真的也没有把它当成一件致命的武器。只是因为这是我查办的第一桩案子,而且它是伯尼留给我的,把它带在身边能让我感到一些安慰。”

“我明白了。”死因裁判官说。

科迪莉亚心想他应该是真的明白了,整个法庭也是如此。他们很难怀疑她的话,因为她所说的虽然离奇,却都是事实。现在她准备说谎了,而他们则会继续相信她的话。

“现在能否请你告诉法庭,罗纳德勋爵是怎么从你那里把枪拿走的。”

“那是我第一次到加福斯庄园去的时候。罗纳德勋爵带我去看他儿子的卧室。他知道律师事务所是我一个人在经营,就问我一个女人干这样的工作会不会很困难,会不会担惊受怕。我说我不害怕,因为我有一把伯尼留给我的手枪。他得知那把枪就在我的手袋里就让我把枪交给他。他说他不希望自己聘请来的人给他人或者她本人带来危险,他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于是他把枪和子弹全都拿走了。”

“他是怎么处理这把枪的?”

科迪莉亚曾经仔细地考虑过这个问题。显然他不会拿着枪到楼下去,那样利明小姐一定会看见。她可以说他把枪放在马克卧室的哪个抽屉里了,可是她记不清那个床头柜是不是有抽屉。于是她说:“他把枪拿出了房间,没有告诉我拿到哪里去了。他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接着我们就一起下了楼。”

“你和利明小姐发现罗纳德勋爵的尸体时,你看见那把枪就在离他的手不远的地板上,难道在这以前,你都没有再见到过这把枪?”

“没有,大人。”

科迪莉亚是最后一位目击证人。法庭很快就作出了判决,显然,法庭认为这样的判决比较符合审慎、准确并具有科学头脑的罗纳德勋爵。判决认为死者系自杀,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说明他当时的精神状况。死因裁判官对于枪的危险性作了冗长、极其负责任的告诫。他向法庭陈述,枪是可以杀人的。他成功地表达了这样的意思:没有许可证的枪支尤其容易产生这样的危险。他没有对科迪莉亚个人进行责难,但是显然在克制自己。他站起身,庭上的众人也都随之起立。

死因裁判官离席后,法庭立即形成一个个低声议论的小群体。利明小姐很快就被人围住了。科迪莉亚看着她与人们握手,接受慰问。听到有人提议举办追悼仪式的时候,她表情严肃,频频点头。科迪莉亚心想,自己先前怎么会担心利明小姐受怀疑呢?她远远地站在一边,像是犯了错一样。她知道警方会指控她非法持有枪支,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确实,如果她真的受罚,那也是轻微的惩罚。但是人们不会忘记,由于她的疏忽和天真,英国失去了一位一流的科学家。

正如雨果所说,在剑桥大学自杀的都是很优秀的人。对于这一位,不会有人怀疑。罗纳德勋爵这一死,也许从此会被人们捧为天才。

科迪莉亚独自一人走出法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她朝马基特希尔走去。雨果肯定一直在等她,现在他的步调跟她一致了。

“情况怎么样?我敢说,死神好像一直跟随着你,是吧?”

“还可以吧。看来是我在跟随着死神。”

“他真是开枪自杀的?”

“是的,开枪自杀。”

“用你那把枪?”

“如果你去了法庭旁听,就会知道了。我没有看见你。”

“我没去,我有辅导课。不过这个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了。我不该拿这事来烦你,罗纳德·卡伦德其实并没有剑桥有些人想象的那么重要。”

“你对他并不了解。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可是现在死了。事实总是重要的。”

“不是的,这你知道,科迪莉亚。对于我们来说,死亡恰恰是最无关紧要的。想想约瑟夫·霍尔[10]的话吧,‘死亡与降生相距仅一臂之遥,我们的摇篮原本就在坟墓之中。’他确实选择了自己的武器,也选择了自己的时间。他已经活腻了,很多人对他也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