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6页)
她听见这位高级警司说话的声音,觉得他好像特别为她感到惋惜。
“我们有些确凿的证据,证明那天晚上那把手枪在你手上。一位司机告诉我们,他看见有一辆车停在离加福斯庄园三英里的地方。他把车停下来,去问那辆车上的人是否需要帮助,有一位青年女子却用枪对他进行威胁。”
科迪莉亚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在那个甜美静谧的夏夜,她突然感受到他那热烘烘的、充满酒气的呼吸。
“他当时肯定是喝酒了。我想那天晚上他肯定被警察拦下来进行了酒精测试,所以他就决定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这不是事实。我并没有拿枪。我第一次去加福斯庄园的当晚,罗纳德勋爵就把我的枪拿走了。”
“他刚进入伦敦警察厅辖区,就被拦了下来。我想也许他会坚持那个说法,他说得非常肯定。当然,他还没有对你进行指认,但是他可以描述你那辆车。他说他以为你的车出了毛病,停车过来是想帮助你。而你误解了他的意图,还用枪威胁他。”
“我对他的意图非常了解。但是我没有用枪威胁他。”
“你当时说了什么,格雷小姐?”
“‘快滚,不然我就杀了你。’”
“如果没有枪,你那样说就是在吓唬他?”
“本来就是。可他确实被吓跑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在汽车的前工具箱里,我放了一只扳手,当他把脸从窗户伸进来的时候,我就抓起扳手来吓唬他。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把扳手看错成枪的!”
但是那个人头脑不清醒。那天晚上唯一看见她手里拿着枪的,是一个头脑不清醒的司机。她知道这是她赢得的一个小小的胜利。她抵挡住了改口的想法。还是伯尼说得有道理,她回味着他的忠告、高级警司的忠告。现在她几乎可以听见他那深沉、沙哑的声音在说:“如果有人对你诱供,那你一定要坚持原先的说法。没有什么比坚持更能够打动陪审团。我曾经见过这样的案例,看似最不可能的辩护竟然取得了成功,原因就是被告坚持自己的说法。毕竟,那些不利于你的证词都是别人说的。遇到个厉害的辩护律师,就能对它们提出合理怀疑。”
高级警司又开始说话了。科迪莉亚希望自己能更加集中精力听清他的话。在过去十天中,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也许与她长时间的疲劳有关。
“我认为克里斯·伦恩在他死的当天晚上去找过你。我想不出别的原因解释他为什么出现在那条路上。那次车祸的一位目击者说,他是开着小货运车从岔道上过来的,那样子就像地狱里的恶魔在追他。当时有人跟在他后面——那个人就是你,格雷小姐。”
“这点我们以前就谈过。我是要去见罗纳德勋爵。”
“那么晚了?还那么急急忙忙?”
“我急着要见他,想告诉他我决定不干了。我不能再等了。”
“可是你还是等了,不是吗?你把车停在路边睡着了。从有人看见你在事故现场起,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你才到了加福斯庄园。”
“我不得不停下来。我太累了,我知道继续开车是很危险的。”
“但是你也知道,睡觉是安全的,因为你知道最让你害怕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科迪莉亚没有回答。房间陷入了一片沉默。但她觉得,这沉默的气氛是友善的,并没有责难的意思。她真希望自己没这么疲惫就好了。更糟糕的是,她想把罗纳德·卡伦德被杀的事告诉某个人。在这件事上,连伯尼也帮不上忙。这桩罪行的核心问题是道德上的两难抉择,但伯尼会认为这种问题既没意思,也无价值,是在对已经非常明显的事实故意混淆。她可以想象得出,他对伊丽莎白·利明与伦恩的关系会作出怎样简单粗暴的评价。但是眼前这位警司大概会理解的,她可以想象自己与他正在交谈。她想起了罗纳德·卡伦德的话:爱和恨一样都具有毁灭性。达格利什会同意这种冰冷的论调吗?她多希望能问问他。她意识到,这是自己面临的真正危险——不是想坦白交代,而是渴望吐露心声。他知道她的真实感受吗?这难道也是他审讯技巧的一部分?
这时候有人敲门。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官走进来,把一张纸条递给达格利什。他在看那张字条的时候,房间里非常安静。科迪莉亚有意识地看了看他的脸。那张脸很严肃,没有任何表情。他盯着纸条看了许久,肯定已经彻底明白了这条简短信息的含义。
她觉得他正在下决心要做什么事。过了一分钟,他说道:“这牵涉到一个你认识的人,格雷小姐。伊丽莎白·利明死了,死于两天前的一场车祸,她的汽车冲出了阿马尔菲南面的海滨公路。这张字条上确认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