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6页)
一阵轻松的感觉袭遍科迪莉亚全身。这个冲击太强烈,她的身体甚至一阵不适。她捏紧拳头,感到眉毛上方开始出汗。她觉得很冷,冷得发抖。她从来没想过他可能在说谎。她知道这个人很无情,也很聪明,但她总是不假思索地认为他不会对她说谎。她小声问道:“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可以。我觉得你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你觉得呢?”
“她没有杀罗纳德勋爵。是他从我这里把枪拿走的。是他拿走了那把枪——”
她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有话说不出来。
“你一直是这么告诉我的。我想你已经没有必要再多说了。”
“什么时候需要我再回来?”
“我想你没有必要再回来了,除非你还有别的事要告诉我。用那句众所周知的话来说,叫作协助警方调查。你已经协助过警方了。谢谢你。”
她赌赢了。她自由了。她安全了。利明小姐一死,她的安全就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了。她没有必要再回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来。这种轻松感不仅出乎意料,而且难以置信,轻松得使她难以承受。科迪莉亚突然感到无法抑制,激动地失声痛哭。她意识到曼纳林警官低声的关切以及高级警司递到她手里的折叠着的手帕。她用这块干净的、还带着洗衣房气味的亚麻手帕捂住脸,让压抑在心头的痛苦和愤怒毫无顾忌地迸发出来。非常奇怪的是——即使在此刻的痛苦之下,她也觉得很奇怪——她的悲伤居然是为了伯尼。她抬起被泪水扭曲的脸,根本不在乎他会怎么看她自己,终于迸出一句没来由的谴责:“你把他解雇之后,从来没过问他后来过得怎么样。你甚至连他的葬礼都没来参加!”
他端来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然后递给她一杯水。那只杯子很凉,但是使她感觉好了一些。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渴。她喝了一小口凉水,坐在那里轻轻打了个嗝。这个嗝打得她只想笑,不过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过了几分钟,他温和地说:“我为你的朋友感到难过。我不知道你的合伙人就是我以前的同事伯尼·普赖德。实际上事情比你说的还要糟糕,我已经完全把他给忘了。如果我没忘了他,这个案子可能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希望这能给你些安慰。”
“是你把他解聘的。他只是想当警探,可你连个机会都不给他。”
“伦敦警察厅的聘用和解聘规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过要不是因为我,他可能还会继续当警察,这倒是真的。但他当不了警探。”
“他没那么差劲。”
“这个嘛,他就是那么差劲。可我现在开始想,如果没有低估他会怎么样。”
科迪莉亚转身把杯子递还给他,然后看着他的眼睛。他们相视而笑。她真希望伯尼能够听见他说的话。
半个小时之后,达格利什去了警务处长高级助理的办公室,在他的对面坐下。这两人对彼此都没有好感,不过只有其中一个人知道,而这个人又觉得无所谓。达格利什作了简要的汇报,有条有理,没有参考自己的笔记。这是他从未改变过的习惯。这位警务处长助理总觉得这种做法太不正规,太自负,而他现在就这么想。
达格利什最后说:“先生,你可以想象,我并不建议把这些都写在书面报告上。因为我们没有真凭实据,正如伯尼·普赖德以前常跟我们说的,直觉是个好奴仆,却当不了好主人。上帝啊,那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烂段子!他这个人不是不聪明,也不是完全没有判断力,只是不论什么东西,包括一些想法,到了他那里就全变得四分五裂了。他的脑子就像警察笔记本一样。你还记得克兰顿案件吗?那个枪击死亡案。我记得那是一九五四年的事。”
“我应当记得吗?”
“不。但如果我还记得的话,那就有大用处了。”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亚当。不过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怀疑罗纳德·卡伦德杀了他的儿子。罗纳德·卡伦德死了。你还怀疑克里斯·伦恩想害死科迪莉亚·格雷。伦恩也死了。你认为是伊丽莎白·利明杀了罗纳德·卡伦德。现在伊丽莎白·利明又死了。”
“是的,简单明了。”
“我建议这个案子就这样了吧。专员正好接到休·蒂林医生打来的电话,就是那个精神病专家。他非常生气,因为他的女儿和儿子都因为马克·卡伦德的死受到了调查。如果你真觉得有必要继续下去,我准备向蒂林医生解释一下他的公民义务,显然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权利。可是再找蒂林姐弟俩谈又能有什么收获呢?”
“我觉得没有。”
“马克兰德小姐说那个法国姑娘到农舍里去看过他,那就麻烦一下法国安全部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