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6(第6/9页)

带着头脑中翻腾不已的思绪,她又上了车,卡里姆·贾麦勒坐到了她身旁。她毫不犹豫地发动车子,驶上了马萨诸塞大道。

“往哪儿开?”她问道。

“你该回中情局去了。”卡里姆·贾麦勒说。

“你也是啊,”她说道,随即侧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贾麦勒,你刚发展我的时候,我并不是什么满脑袋幻想的理想主义者,一心想要与不平等和不公正开战。起初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知道。我怀疑当时你恐怕只把我当做一个没脑子的女人,根本不会独立思考。现在我希望你别再这么想。”

“你心里有疑虑。”

“贾麦勒,正统的伊斯兰教很歧视女性。像你这样的男人从小就认为女人应该把头包起来,还得遮住自己的脸。你们认为女人不应该接受教育,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如果女性认为自己是独立的,就要受到安拉的惩罚。”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并不是这样的。”

“这得感谢你的母亲,贾麦勒。我说的是认真的。要不是她,你也会认为女人一旦犯下了无中生有的罪过,就应该被乱石活活砸死。”

“通奸并不是无中生有的罪过。”

“这个罪名就是男人编造出来的。”

看到他沉默不语,安妮轻轻地笑了,但这笑声很悲伤,带着从心底泛起的失望与幻灭之情。“贾麦勒,隔在我们俩之间的不仅仅是一片大陆。我们每次分开时我都害怕得要命,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卡里姆·贾麦勒审慎地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自己就是没办法冲着她发火:“这个问题可不是我们第一次讨论了。”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可你说过你爱我。”

“我确实很爱你。”

“尽管你觉得我有许多过错。”

“贾麦勒,那不是什么过错。我们身上都有自己看不到的缺点,即使是你。”

“你是个危险的女人。”他说这句话并不是在玩笑。

安妮耸了耸肩。“我和你的那些伊斯兰女人其实没什么不同。我只不过是认识到了自己拥有的力量。”

“所以你才是个危险的女人。”

“我危及的也仅仅是现状。”

车里一时间陷入了沉寂。从来没有人敢像她这样和他争执,但这不要紧,她从来不会像围在贾麦勒身旁的其他人那样,为了分得他的一点影响和权力而对他胡说八道、曲意逢迎。每次和他争执的时候她真想钻到他的脑袋里去,因为他从来不会主动向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即便是从他的表情和身体语言中都看不出任何端倪。贾麦勒就像一个谜,而这恰恰也是安妮被他深深吸引的部分原因。男人往往都是能一眼被看穿的,但贾麦勒与他们不同。

最后她轻轻地把一只手搭在他的手上,“我们俩的这个样子和婚姻真的很像,不是吗?无论好与坏,我们都会共同去面对,一直走到最后。”

他若有所思地凝视了她片刻,“往东南偏东方向走。东北区的第八街,在L街和西弗吉尼亚大道之间。”

法迪其实很乐意照着科夫中尉的脑袋给他一枪,但那么干的话就会带来各种各样此刻不便招惹的麻烦。因此他没有结果科夫中尉的性命,而是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全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这对他来说一点儿都不困难:他是个天生的演员。法迪七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就给他在皇家戏剧学院报了名,因为她凭借着一个母亲永远正确的直觉发现了他的表演天赋。九岁时他已经成了出色的演员,这对他后来的激进分子生涯很有助益。号召起追随者——让穷人、横遭践踏者、边缘群体和走投无路的人全心全意地信服你——这种事从根本上说取决于领袖的个人魅力。法迪认识到了一名成功领袖的基本实质所在:你的信仰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成功地宣扬它。这并不意味着法迪是个愤世嫉俗的人——称职的激进分子决不能愤世嫉俗,这只不过意味着他从操纵市场的行为中学到了至关重要的经验。

他边想着这些边跟着警察晃动的手电光束往前跑,丰满的嘴唇边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些地下通道总共有两千公里长,”竭力想发挥点作用的科夫中尉说道,“它们就像是蜂巢,一直通往涅鲁拜斯科雅村,那地方离这儿有半个小时的车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