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第8/10页)

今天,杨展所说的话漏洞百出。他说,他与程科长是很要好的朋友,为什么他所说的程科长的年龄、外表、出身,与以往报纸上所介绍的都不一样呢?程科长明明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后起之秀,为什么他偏偏要说他四十多岁,外表达不上水平线,是汪伪留用人员。既是好朋友,为什么一直要贬低对方?

戚玉芳回肠百转。她又在今天送来的一大叠报纸里翻找,发现同一天的《大刚报》上登有程科长的相片,他身穿警服,年纪很轻,威武英俊。铁的事实进一步戳穿了杨展的谎话,也戳痛了她的心。她恍然大悟,杨展标榜自己是程科长的好朋友,无非间接证明他不是窃犯。

欲盖弥彰,越使戚玉芳更感到他就是那个亡命之徒刘振亮。

耳听窗外树涛声,眼望煤油灯豆大的火焰在跳跃,她感到惊悸、不安。这位温柔体贴、风流潇洒的少校参谋兼美军顾问团翻译官杨展难道真的就是窃犯刘振亮?十几天来的愉快、甜蜜的相处,像影片一样在她脑海里不断放映。尤其今天上午在书房里的情景,更使她毕生难忘。那煽动春心的耳语,情意绵绵,令她陶醉;那如带微电的轻柔的手指,犹如春风般拂她敏感的皮肤,那微妙的感觉曾使她羽化而登仙。她想到这里,不觉满脸羞红,感到全身火辣辣的,她多么希望,杨展不是刘振亮啊!

但是,一连串的事实在作无情的判决。理智促使她不能姑息以养奸了。她想到狼入羊圈的危险,想到任他摆布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寒颤:“多么可怕啊,假使不是爸爸回来,现在的我,岂不全完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她愈想愈可怕,整夜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第二天起床,她走到父亲寝室,正想把她对杨展的怀疑相告,但考虑到她对杨展的最后考验还未证实,欲言还止。

早餐后,戚承祖背上一支德制猎枪,牵了两头猎犬,到后山打猎去了。

戚玉芳呆在自己的卧室里,心绪如麻,这最后的证实,是痛苦和矛盾的。她从板壁的间隙期看杨展的动静,只见他头枕床架,脸朝天花板,皱着眉头思索,好像心事重重。

戚玉芳看得真切,走到窗户旁边,向湾外高声疾呼:“政谅,政谅--”呼声未绝,又连忙走到板壁间隙处向杨展所住的书房偷看。

杨展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车,慌忙踢开棉被,一骨碌跳下床来,东张西望。神色非常紧张。须臾,他心神稍定,已辨认出刚才的声音发自戚玉芳的房间,便硬着头皮,假装散步,梦想从后门绕到戚玉芳卧室的窗台旁,看个究竟。正当他走出房门的时候,又听到戚玉芳在继续叫唤:“政谅,你过来呀,不要跑,我让你买东西!”刘振亮心想:“可能她是喊另外一个小孩子的。”心情稍稍安定,又退回书房。

这种惊慌失措的动态,戚玉芳看在眼里,心往下坠,她已证实这个杨展就是刘振亮了。

她想:“应当如何对付这个亡命之徒呢?假使对方知道我已窥破他的秘密,他一定会先下毒手的。”戚玉芳心焦烦燥,坐立不安。

这时刘振亮的精神比戚玉芳更为紧张。冷静一想,他觉得事有蹊跷,他来到这里十来天了,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外人,今天戚玉芳为什么突然要喊振亮?显然,这是想试探他的。他刚走出门口,她又大喊:“你过来呀,不要跑,我让你买东西!”这明明是掩饰的活。由此可见,这个女的心计颇多。说不定我刚才惊慌失措的形态都被她看到了。她胆大细心,在紧要的关头什么手段都会耍出来的,搞不好,自己可能会被绑起来交给长江差船直送南京。

接着,他又转念:“她会可怜我吗?”不,不牢固的爱情拴不住她的心,没有发生肉体关系,争取不了她的同情。

一个念头推翻了,他又萌起另一个念头:“对她父女直言相告,向他们求情,保证从今后洗手不干,放我逃生,可以吗?”看来老头子这一关还容易过去,这女的肯定不肯,她担心“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这个念头又推翻了,刹那间,他脑海里突然涌起杀机,这是他的本性发作。他想乘其不备,攻其无意,把她父女俩通通杀死,来一个杀人灭口;然后放一把火,把整个房子烧掉,再来个毁灭罪证。但他想到戚玉芳又有一点害怕,她的剑击技术已登绝乘,枪法十拿九稳,听说她的拳术也很精湛。这样的女子,在平时还没有把握制服她,何况今天自己伤势初愈。

一个女子,既吃不消,再加一个老猎人,怎么应付得了?他自己的手枪还寄存在戚玉芳的卧房里,无形中等于缴械的俘虏,万一下手不得法,自己的命都要赔上。此路又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