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二 围城里的挣扎(第32/34页)
提到珍妮的名字,鲍·约翰忍不住颤抖,撑在门框上。看鲍·约翰本人颤抖的样子远比看信恐怖。
“如果你真的死了,”塞西莉亚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死了,而我发现这封信……”
塞西莉亚愤怒得无法呼吸。
“你怎么能让我面对这些?怎么能指望我为你做那些事?让我敲开瑞秋·克劳利的门,对她说……说这些?”塞西莉亚背过身子,以手掩面。此时的塞西莉亚半裸着身子,下床时她没时间去找T恤。“我今天晚上才开车送瑞秋回家!我送她回了家!我还与她聊到了珍妮!与她聊到我对珍妮的回忆让我感觉良好。而整个过程里这该死的信就躺在家中。”她摊开双手直视丈夫,“如果这封信被哪个女儿发现怎么办?”她刚刚想到这个问题。那是多么严重,多么致命,塞西莉亚不得不再说一遍,“如果这封信被哪个女儿发现怎么办?”
“我知道。”鲍·约翰走进屋,后背贴着墙面,像个即将被刽子手行刑的囚犯,“对不起。”
塞西莉亚看见鲍·约翰脚一滑跌坐在地毯上。
“你为什么要写这封信?”塞西莉亚拾起信纸,又将它丢下,“你怎么能把这种事写下来?”
“我喝了太多酒,酒醒后第二天我便想把这信撕掉。”鲍·约翰含泪看着妻子,“没想到把它弄丢了。为找这信我几乎要疯掉。我那时候一定忙着填写纳税申报单,我以为自己找过……”
“别再说了!”塞西莉亚吼道。每当鲍·约翰找回弄丢的东西时,总是摆出这副无助的样子。这回塞西莉亚再也无法忍受。这封信可不是诸如汽车保险之类的寻常物品。
鲍·约翰做出噤声的手势,战栗着说:“你会把姑娘们吵醒的。”
他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让塞西莉亚觉得恶心,真想大喊:“拿出勇气来,解决这件事,别让它缠着我!”鲍·约翰需要毁灭的是一个丑陋、恶心、恐怖的自我。然而他似乎不打算做任何努力。
走廊传来一句微小的呼唤:“爸爸!”
是波利。她一向睡得最浅,每次惊醒后呼唤的总是爸爸。只有爸爸能替她驱赶梦中的怪兽。只有爸爸。谋害了一个十七岁少女的爸爸本身就是头怪兽。她的爸爸将不为人知的邪恶秘密隐瞒了多年。直到这一刻,波利仍不知道可怕的事实。
塞西莉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跌坐在椅子上。
“爸爸!”
“我来了,波利!”鲍·约翰缓慢地迈开步子,勉强将身子支撑在墙上。他向塞西莉亚投来绝望的目光,扭头朝波利的房间走去。
塞西莉亚努力平复呼吸。呼吸间,她见到珍妮·克劳利十二岁的脸庞。“不过是场愚蠢的队列表演。”她看见珍妮的黑白相片印在报纸上,金色马尾辫垂在肩上。所有谋杀案受害者看上去都一个样:美丽,无辜,悲剧像是命中注定。她想起把前额倚在车窗上的瑞秋·克劳利。该怎么办,塞西莉亚?该怎么办?她怎么能处理好这种事?工作问题,塞西莉亚一向能处理好,能使麻烦消解,让一切恢复秩序。那些时候她所要做的不过是拿起电话,登上网络,填写表格,和负责人谈话,安排赔偿,更换,送上更好的样品。
但这次,无论塞西莉亚做什么都无法让珍妮起死回生。残酷冰冷且无法挽回的事实不断在她脑海徘徊,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塞西莉亚把手中的信纸撕成碎片。
自首。鲍·约翰一定得自首,这是显而易见的。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做人,做个清白的崭新的人。鲍·约翰要遵循法律与秩序。他会被送进监狱,经历一场审判,被关押起来。可他不能被关押。他会发疯的。那该怎么办?药物治疗?精神治疗?塞西莉亚会为他求情,他总不会是第一个患有幽闭恐惧症的犯人。那些监牢事实上还挺宽敞的,里面还有运动场,不是吗?
幽闭恐惧症不会致命,只不过会让你自以为不能呼吸。
可是,掐在脖子上的两只手的确能置人于死地。
这个男人掐死了珍妮·克劳利。他将手放在珍妮纤细的脖子上,用力捏紧。这行为是否让他成为了恶魔?没错,答案是肯定的。鲍·约翰就是个恶魔。
塞西莉亚把信纸撕得越来越小,小到能从指间滑落。
她的丈夫是个恶魔,这意味着他必须进监狱,塞西莉亚将成为囚犯的妻子。澳大利亚有没有囚犯妻子的互助组?如果没有的话,塞西莉亚打算自己建立一个。她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狂笑着!她当然会这样做!她可是塞西莉亚。她将成为囚犯妻子联合会的主席,还会组织筹款,为可怜的丈夫们送去空调。监狱里是否已经有了空调?还未装上空调的地方也许只有小学了。塞西莉亚幻想着自己等待搜查时和其他妻子聊天:“你丈夫因为什么入狱?噢,抢劫银行?是吗?我丈夫是因为谋杀。没错,他勒死了一个女孩。探监完毕后我打算去健身,要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