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10/18页)

“请——坐。我们来好好谈谈这事吧。”

布里斯托犹豫了片刻,然后朝刚才的座位走去。

斯特莱克终于忍不住了,抓起一片巧克力饼干,整个塞进嘴里。然后,他从办公桌抽屉拿出一本没用过的笔记本,飞快地打开,又伸手抓过一支笔,并赶在布里斯托重新坐下前,咽下嘴里的饼干。

“能把那个给我吗?”斯特莱克指着布里斯托仍抓在手上的信封问。

布里斯托犹豫不决地把信封递了过去。斯特莱克不想当着对方的面细读里面的内容,于是把信封放到一边,并轻拍一下,表示这是对调查大有帮助的重要材料。

最后,他握起笔,做好了记笔记的准备。

“约翰,你能简单介绍一下你妹妹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这对此案非常有帮助。”

斯特莱克天生就细致而有条理,又在刑侦方面受过严格训练。首先,要让证人不受干扰、畅所欲言地讲述他们所掌握的情况:证人的讲述通常会透露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极有价值的各种细节。一旦得到证人的证言,接下来就要细致而准确地搜集和整理各类信息:人物、地点、财物……

“噢,”刚才的情绪失控似乎扰乱了布里斯托的思路,使他不确定该从何说起,“我不太……让我想想……”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时候?”斯特莱克提示道。

“是在——对,她死的前一天早上。我们……我们吵了一架,好在后来和好了。”

“你们吵架是在几点?”

“很早,不到九点。我正赶着去上班。好像是八点四十五?”

“吵架的原因呢?”

“噢,是因为她的男朋友埃文·达菲尔德。他们分开过一段时间,刚刚又在一起了。在这之前,家里人还以为他们彻底分手了,都感到非常高兴。她男朋友那个人非常恶劣,不仅吸毒,还总是花言巧语,把卢拉带坏了。现在想想,我当时可能有点严厉。我比卢拉大十一岁,感到自己有责任保护她。可能我有时候会摆出老板的架子吧。她老说我不理解她。”

“不理解她什么?”

“嗯……所有的事情。她有很多问题。因为她是被收养的,因为她是黑人,却在白人家庭长大。她老说我做人比她轻松……我也不知道。也许她是对的。”

透过那副厚厚的眼镜,斯特莱克看见布里斯托不停地眨着眼睛。“其实,前一天晚上,我们在电话里也吵过一次。我真的无法相信她竟然那么傻,又跟达菲尔德在一起。他们分手后,我们大家都感到松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考虑到她有过吸毒史,跟一个瘾君子混在一起的话……”布里斯托深吸了一口气,“她听不进规劝。她从来都听不进规劝。她很生我的气。事实上,她曾嘱咐过保安,第二天早上不要放我进去。不过——嗯,威尔逊还是挥手让我进去了。”

实在太丢人了,斯特莱克想,竟然得靠保安的同情才能进门。

“我本来可能不会上去。”布里斯托痛苦地回忆道。他纤细的脖子再次布满红斑,“可我得把她叫我看的合同还给她。就是她要和索梅签的那份合同。她得在那上面签字……她有时对这类事情很不重视。总之,看到保安让我上楼,她感到不太高兴。结果,我们又吵了起来,不过没吵几句,她就平静下来了。接着,我跟她说,母亲很想见她。母亲做了子宫切除手术,刚出院。卢拉说迟点会去看母亲的,但无法保证,因为她很忙。”

布里斯托又深吸一口气,再次抖起右腿,同时不停地搓着那双指节突出的手。

“请不要因为我上面的那些话就认为她是坏女孩。人们觉得她很自私,但她是家里最小的,受到家里人的溺爱,后来又病了,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全家人关注的焦点。然后,她走上这条不同寻常的路。各种人、各种东西全都围着她转,她到哪儿,狗仔队就追到哪儿。这不是正常人过的生活。”

“确实。”斯特莱克附和道。

“总之,我对卢拉说,母亲很没有精神,非常痛苦。她说迟点会去看一下母亲。于是,我离开了。我赶到办公室,从艾莉森那儿拿了些文件,因为,我打算那天在母亲的住处办公,好陪陪她。上午十点左右,卢拉来到母亲的住处。她在卧室陪母亲坐了一会儿。等到舅舅来了,卢拉走进我办公的书房,来跟我告别。她跟我拥抱了一下,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