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16/69页)
他做出按键的动作,装出紧张地推开门,探头进去查看的样子。
“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我又开始朝楼下冲。”
“那你听见什么了吗?”斯特莱克问,紧跟其后。两人都没有管罗宾,罗宾关上了公寓的门。
“贝斯蒂吉夫人在大叫——在很远的地方——然后我在这里拐弯,然后——”
威尔逊突然停在楼梯上。斯特莱克似乎预见到了这一点,也停下来。罗宾径直从他身边挤过去,连声道歉,但斯特莱克扬手打断了她。罗宾觉得威尔逊正在发呆。
“我滑倒了。”威尔逊说。他的声音显得很震惊,“我居然把这事忘了。我滑倒了。就在这里。往后倒的,重重地坐下去。这里有水。这里。到处都是水滴,就在这里。”
他指着楼梯。
“水滴。”斯特莱克重复道。
“嗯。”
“不是雪?”
“不是。”
“没有湿脚印?”
“水滴。就是大颗大颗的水滴。我踩滑了,跌了下去。但接着我就爬起来,继续往下冲。”
“你跟警察说起过这事吗?”
“没有,我忘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某件困扰了斯特莱克很久的事终于变得清晰。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笑了。另外两人呆呆地看着他。
四
周末缓慢悠长、温暖闲适。斯特莱克又坐到窗前,抽着烟看下方丹麦街上熙攘的人群。他腿上摊着案件报告,桌子上放着警方案宗。他正在筛选那些乱糟糟的信息,把仍需要进一步调查的事罗列出来。
他盯着一张十八号楼正面的照片出了一会儿神。那张照片是卢拉死后第二天拍的。跟以前相比,屋子正面似乎有了些微变化。但在斯特莱克眼中,这变化却是巨大的。他时不时凑到电脑前面。第一次是为了找迪比·马克的经纪人,第二次是查看阿尔布里斯的股价。他的笔记本摊开了放在旁边,摊开的那页上全是被删减过的句子和问题,还有他那密密麻麻、又尖又长的笔迹。突然,手机响了。他看都没看便接了起来。
“啊哈,斯特莱克先生,”电话里传来彼得·吉莱斯皮的声音,“真谢谢你接电话啊!”
“噢,你好,彼得,”斯特莱克说,“他让你周末也上班?”
“我们有些人没得选,只能周末上班哪!工作日打给你电话,你从来没回过。”
“我很忙。干活呢。”
“懂了。这是不是说我们很快就能拿到钱了?”
“但愿吧。”
“但愿?”
“是啊,”斯特莱克说,“再过几周,我应该就能给你点儿了。”
“斯特莱克先生,你真是让我震惊!你答应每个月都还钱给罗克比先生的,可你现在已经欠了这么多——”
“我没钱,拿什么还你。如果你再等等,我应该能全部还给你。没准儿还能一次性付清。”
“这恐怕不行。除非,你按时还掉这些——”
“吉莱斯皮,”斯特莱克盯着窗外明亮的天空,说,“我们都知道,老乔尼不会因为他这个只有一条腿的战争英雄儿子还不起贷款,导致他的男管家少了几个子儿买浴盐,就起诉他。再过几个月,我会还他钱的,连本带利!他可以把钱塞进屁眼里,或者一把火烧了,随他高兴!告诉他,这就是我说的。不过现在,给我滚他妈的蛋!”
斯特莱克挂断电话,很高兴自己其实并没生气,心情依然愉快。
他坐在罗宾常坐的那把椅子里,继续工作到很晚。睡觉前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在“牛津康乃馨酒店”这个地名下画了三条横线,并把“J·P·阿杰曼”这个名字重重地圈起来。
整个国家都在缓慢地朝选举日迈进。周日,在便携电视机上看完当天候选人的失态表演、激烈对峙和各种承诺后,斯特莱克便早早地上床睡觉了。国债已经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不管谁赢,肯定都会削减预算,大幅削减。而且,有时候党派领袖还会花言巧语,就像为斯特莱克做手术的医生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他或许会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对即将到来的伤害,谁都不会切身体验。
周一早晨,斯特莱克去坎宁镇赴约。他约了卢拉·兰德里的生母马琳·希格森。这场见面得来着实不易。布里斯托的秘书艾莉森打电话,把马琳·希格森的电话告诉了罗宾。然后,斯特莱克亲自拨通了她的电话。打来电话的陌生人不是记者,这显然让她很失望,但她一开始还是表示愿意见见斯特莱克。接着,她朝办公室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是问罗宾,这位侦探会不会付她到市中心的车钱,结果被告知不会。第二次电话是她愤愤不平地要求取消见面。于是,斯特莱克再次打电话过去,试探性地问是否可以在当地酒吧见她。接着,一通怒气冲冲的电话留言再次取消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