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68/69页)

“他为什么会说自己很内疚?”

“因为没跟着她进公寓,没待在她身边,没能阻止死神把她带走。”

“伊薇特,我们能否回到前一天,卢拉死的前一天?”

她脸上露出责备之色。

“恐怕我想不起什么别的。能想起来的,我都告诉你了。我刚出院,整个人都很不舒服。为了止痛,他们给我用了很多药。”

“我理解。我只是想知道,那天你弟弟托尼来看过你,你记得吗?”

在一片短暂的静默中,斯特莱克看到她虚弱的脸突然有些僵硬。

“不,我不记得。”最后,布里斯托夫人开口道,“他说他来过这儿,但我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许,我睡着了吧。”

“他说卢拉来看你时,他也在场。”斯特莱克说。

布里斯托夫人微微耸了耸瘦弱的双肩。

“也许吧,”她说,“但我想不起来。”随后,她提高声音说,“他知道我快死了,变得比以前友善多了。现在他经常来看我。当然,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经常说约翰坏话。不过,约翰一直都对我很好。我生病的时候,他很照顾我……没有儿子能跟他一样。其实,这些本该卢拉来做……但她真是个被宠坏的姑娘。我爱她,不过,她真自私,非常自私。”

“所以,那天你最后看到卢拉时……”斯特莱克想要把话题绕回到重点上,但布里斯托夫人打断他。

“她走后,我很难过。”她说,“真的很难过。每次说到查理,我都会这样。

她明明看到我伤心难过,但还是去见朋友。于是,我只得吃了些药,然后便睡着了。不,我根本没看到托尼,除了卢拉,我没见到任何人。也许托尼说过他当时在场,但我真的一点都没印象。后来,约翰端着晚餐盘,把我叫醒了。他很生气,还把我说了一通。”

“为什么?”

“他认为我药吃多了,”布里斯托夫人像个小姑娘一样,怯怯地说,“我知道,他想让我得到最好的休养。可怜的约翰,但他没有意识到……他不能……我这辈子,已经苦够了。那天晚上,他陪了我很久。我们聊起查理,一直聊到凌晨。聊着聊着,”她的声音陡然降低,几近耳语,“聊着聊着,卢拉她……她就摔下了阳台。

“第二天早晨,是约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警察是黎明时到的。他走进卧室,告诉我……”

她吞了口口水,无力地摇摇头,几乎昏了过去。

“这就是癌症复发的原因,我心里清楚。人类是承受不了这么多痛苦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整个人也昏昏欲睡,慢慢阖上双眼。他真想知道她到底吃了多少片安定。

“伊薇特,我能用一下厕所吗?”他问。

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斯特莱克站起身,迅速闪进那个大衣橱。他那么大的块头还能如此悄无声息,真是让人惊叹。

这里,一扇扇红木门直达天花板。斯特莱克拉开其中一扇,往里看去。挂满连衣裙和大衣的衣杆上,是个堆满手提包和帽子的架子。尽管里面的东西都价值不菲,但一股旧鞋子和旧衣物的霉味还是扑鼻而来,让人想起破旧的慈善商店。他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扇又一扇门,然后又将其一一关上。打开第四扇门后,他看见高处的搁架上摆了一堆颜色各异的崭新手提包。

他拿起那个蓝色的手提包。它完全是新的,闪闪发亮,上面印着“GS”商标,衬里是丝绸做的。他伸手进去仔细掏了一遍,然后敏捷地把手提包放回到架子上。

接着,他拿下那个白色的包。这个包的衬里印着漂亮的非洲印刷字。同样,他把手伸进去仔细搜索一番,然后拉开衬里。

跟西娅拉描述的一样,它就像一条带金属边的围巾,下面是白色皮革的粗糙内里。粗看什么也没有,他又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硬硬的矩形包底有一条淡蓝色的线。他抠起那块裹着衬布的包底,找到一张叠好的纸。纸是淡蓝色的,写满了潦草的字。

斯特莱克匆匆将手提包衬里塞回去,迅速把包放回到架子上,然后从夹克衫的内袋掏出一个干净的塑料袋,把那张淡蓝色的纸塞进去。刚才虽然抖开了那张纸,但他没来得及看上面都写了什么。他关上这扇门,接着去开别的门。在倒数第二个门里,有个带数字键盘的保险箱。

斯特莱克又从夹克衫的内袋掏出一个塑料袋。他把袋子套在手上,开始按键,但还没试完密码,便听到外面有动静。他赶紧把袋子塞回口袋,轻手轻脚地关上衣橱门,重新走回卧室。麦克米兰中心的那个护士正倾身查看伊薇特·布里斯托,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