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2/14页)
只是有一个情况,引起了秘密监视的老孙和小周的注意,那就是姗姗来迟的李政。婚礼迟到,本没什么新鲜的,新鲜的是,李政在酒过三巡后,竟然送给陈家鹄一份独特的礼物:一把仿德国品牌的名贵手枪,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陈家鹄问李政:“你送我这个干吗?”
李政笑容满面,侃侃而谈:“有两层意思,第一,你现在是有妇之夫,梧桐树上停了凤凰啦,要随时擦亮你的‘枪’,争取百发百中,早得龙种!”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李政接着又说,“这第二层意思嘛,现在重庆乱得很,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你嘛,又是名贵珍稀动物,容易招事惹事,身上有一把枪可以防防身,以防万一。”
陈家鹄观赏着枪,“我又不会使,有它也没有用。”
李政比画着筷子说:“比使筷子还容易,等会儿我教你一下就知道了。”
陈家鹄把枪还给李政,“免了吧,说不定它还会给我惹事呢。”
李政拒绝不接,“收下,别傻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枪,在坐的各位把身上的腰包掏空了,可能也只够买个准星。你看这是什么?”指着准星和扳机,“一个纯金,一个白银,都是真家伙,不是镀的,你就是当礼品也要收下。我们总共也只生产了三百支,这是我们部长特批给你的,老人家求贤若渴,对你刮目相看呢。”
陈家鹄拿起枪,端详一会儿,讥讽道:“这可能只能当个玩具枪把玩,瞄不准的。”
李政说:“怎么瞄不准?这是完全按德国B7手枪模型造的,绝对瞄得准!”
陈家鹄脸上依旧挂着讥讽的笑意,说:“正因为它是按手枪模型造的,所以才瞄不准。”然后就行家似的对着那把枪指指点点,品头论足起来,“你看这是什么材料,钢,比重为7.87的轻型钢。可能这也是这款枪设计的材料,但现在准星是比重为10.5的银,扳机呢是金,比重为19.32。这样整把枪的重心就发生了变化,后重前轻,平衡点也随之发生了变化、移动。平衡点变了,整支枪的设计数据都混乱了,还能瞄得准吗?”
一席话说得大家惊异不已,屏息静气,瞪大两眼愣愣地看着他。李政听罢,来劲了,“先不说你说的对不对,就凭你这番话,你就该去我们那儿,绝对前途无量啊。收下吧,这是见面礼,也是你的身价。我们部长今天专门说了,让你马上报到,我们刚走了一个人,需要你尽快去发热发光。”陈家鹄笑笑,不答话。旁边的石永伟高兴地站起来,举起杯子说:“来,家鹄,这杯酒我们大家一齐敬你,祝你早日到李政那里去上班,为国家出力,为抗日出力!”
大家纷纷举杯起身。在众人的碰杯声中,李政又大着嗓门对陈家鹄说:“我先干为敬了,明天我就给你送征调令去!”
其实,此时危险已经悄悄来临,只不过所有的人,包括前来监视惠子的老孙、小周和前来秘密保护陈家鹄的老钱、小狄,都未察觉而已。之所以未能察觉,是因为这不是一次事先精心策划的暗杀行动,而是一次偶然又偶然的不期而遇,是狭路相逢。
就在李政等人兴高采烈地闹酒的时候,一个面色阴沉、身材粗短的男人,带着一个姑娘走进餐厅,并在服务员引领下,找好了就餐位置。男人被旁边的闹酒声吸引,抬起头无意识地将视线扫过去。当他的目光落到陈家鹄身上时,他猛地惊住了,两只眼睛顿时瞪得铜铃似的,像见了厉鬼一样。别人见了鬼,会心生恐惧,可那个男人见了陈家鹄,阴沉的脸上顿如夏季的热风喧腾而起,热辣辣地溜过一丝惊狂和喜悦。他赶紧摸出一张钱放在姑娘面前,起身说:“抱歉抱歉,实在对不起,我有点事,明天我再来找你。”说完,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往饭店外面走去。姑娘是个妓女,拿了钱,又不需要身体上的付出,等于是白捡了个便宜,顿时高兴坏了,朝那男人挥着手说:“谢谢,谢谢大哥,要记得啰,明天我等你的啰。”男人根本不予理会,转瞬就走得没了踪影。
这匆匆离去的男人并不是一般的嫖客,他就是在武汉曾经对陈家鹄实施暗杀的两个日本特工之一,名叫昭七次三。因在武汉的暗杀行动失败,他的同伴已被送到前线去打仗了,而他因过去立有大功,加之与惠子的哥哥素有的关系,被秘密派到重庆,接受少老大和桂花的领导与监视,以戴罪之身,继续完成暗杀任务。
事实上,那次暗杀是惠子的哥哥一手策划的。惠子的哥哥确实在上海开了家药店,铺子里烧着香火,供着观音菩萨,时不时还在门前架锅赠粥,救人于难。但这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而已。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在华特务机关长松本室孝良的干将。淞沪战争爆发前,他作为南本实隆少将的随从潜入上海,先后加入日本在沪特务组织“竹机关”和“梅机关”,秘密开展特务活动。他比任何人都早知道陈家鹄在破译上的才华,当初正是他执意要把陈家鹄召入陆军省破译机构,事败后也是他在暗中搞鬼,要把陈家鹄逐出日本。因为他发现自己妹妹被这个男人迷上了,他要拆散他们,棒打鸳鸯。哪知道自己妹妹不争气,丢人现眼追到美国去了,把父母气得翻白眼,下狠话:限期回来,否则断绝关系。惠子执迷不悟,一时间双方断绝往来。直到去年他开始在上海“大行善事”,惠子才开始与他书信往来,称兄道妹,恢复亲情。这次回中国前,惠子给哥哥专书一信,期盼一见,终因武汉战况吃紧而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