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6/18页)
大家都拧着眉头思索起来,教室里一片静默。最后,还是陈家鹄率先打破了沉默,问海塞斯:“敌人的电台我们都是控制住的?”
“是的。”海塞斯说,“但我们破译不了密电。”
“我们控制电台有多长时间?”
“你需要多长时间?”
“我想至少要半个月以上。”
“为什么?”
“要分析电报流量变化,至少需要这个时间。”
“好,我给你这个时间。”
陈家鹄信心十足地说:“那就分析ABCDEF六军的电报流量,一般先进攻的部队电报流量往往会出现异常,要么是急剧增加,要么是急剧减少,甚至无线电静默。”
海塞斯埋着头,走下讲台,好像并不是往陈家鹄走去,但最后却停在了陈家鹄跟前,对他点点头,道:“你知道,这是猜测,那么你能告诉我,这猜测胜算的几率有多大?”看陈家鹄想站起来,海塞斯单手一按,示意他不必,“你坐着说,我反而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只有六七成吧。”陈家鹄耸耸肩膀说。
“这比例太低了,”教授双目如电紧紧抓住他的身体,声音也变得热烈而急切,“我要你再提高比例。”
“这要看你能再给我什么。”
“我可以再给你提供至少一个月以上的所有电报的分析日志。”
“在没有破译密码的情况下,日志有可能无法提供任何信息。”
“我现在给你信息。”
“这要看是什么信息,”举目看着高高在上的教授,陈家鹄觉得很不自在,“如果分析日志提供的信息和电报流量出现变化反映的信息是一致的,那么,比例可以相应地提高。”
“提高到多少?”
“十之八九吧。”
海塞斯手中本来捏着一个粉笔头,这会儿他把粉笔头潇洒地抛出去,抛了个优美的弧线,一边拍掉手上的粉笔灰,一边对着陈家鹄幸福地笑道:“你的回答让我非常满意。”他说着转身往讲台走去,一边依然对陈家鹄说着,“上次我曾说过,你可能是我们这些同学中最好的,也可能是最差的,现在我想你不会是最差的,应该是最好的。下课!”
四
刚才陆所长和左立一直在院子里散步聊天,这会儿散步回来,看见下课了,学员们都在教室外围着海塞斯闲聊,只有陈家鹄一个人独自往宿舍走去。
“你看,”左立指着陈家鹄的身影,发牢骚,“人家都在跟教授交流,他又跑了,可能又回去写信了吧。”
所长犹豫一会儿,最后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似的,掏出刚才收下的陈家鹄写给惠子的信,递给左立,让他喊林容容过来。左立心领神会,晃着信喊林容容:“有你的信!”
林容容跑过来,向所长汇报陈家鹄,说得天花乱坠。
林容容说:“别听左主任的,所长,他看到的只是表面,他的担心是杞人忧天。”
林容容说:“他是不太用功,所长,可以说很不用功,可我看他也不需要用功。”
林容容说:“所长啊,你没看他是怎么背资料的,就跟我们看书一样,翻到哪儿记到哪儿,翻看个一两遍就全记住了。一本敌人军官花名册,我背了半个月才勉强记住一半人名,而他只看了一遍,就滚瓜烂熟了。人跟人不一样啊,他的眼睛比照相机还灵光,简直是过目不忘。”
林容容说:“请所长相信,我的话没有丝毫夸张,你如果去问教授,我敢打赌他一定会比我夸得还要厉害。现在教授的课我看只有他听得懂——赵子刚也勉强还行,但跟他还是没法比。我觉得他以前一定接触过密码,他自己也说看过一些相关的书……”
林容容给所长提供了一个全新的陈家鹄,这个陈家鹄更接近他想象或者说他愿意想象的陈家鹄,所以多少安慰了他虚空的心。半个小时后,在回去的路上,在车里,海塞斯又给陆所长提供了一个他认为的陈家鹄,真正彻底安慰了所长。
海塞斯对陈家鹄由衷地欣赏与喜爱,直到上完课后,他跟陆所长一起坐车下山了,还在他心里荡漾着,还在他脸上弥漫着,就像一颗明亮晶莹的水珠,在他浓黑的胡子上欢快地跳荡闪耀。有一阵子,他望着车窗外秀丽的景色,哼起了美国乡村音乐,嘭嘭嘭的,喜形于色,就差手舞足蹈。
“您今天看上去好像很高兴嘛,教授。”
“是吗?”
“您的眼睛告诉了我。”
“哦,原来是我的眼睛出卖了我。除了高兴,你还看到了我什么?”
“还有吗?”
“看不出来吧?所以,你看到的只是我的眼睛,而不是我的心。告诉你,我心里有了一个人。”
“我们有约定的。”陆所长严肃地盯着海塞斯看。
“兔子不吃窝边草?”海塞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