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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的脚。”她说,“是这鞋,我有两年没穿过了。”
刚好我们路过一家药店。我故意落在后面,闪身进了店里。柜台后面的女孩看上去有点像原住民,在当时的悉尼,这样的店主颇为少见。她把药递给我,没说话。
“给老婆买药的钱我还是有的。”芬把我推到一边,把钱递给她。
回到酒店,服务员递给我们一张字条,是悉尼大学的人类学家克莱尔·伊内丝写的。她邀我们共进晚餐。
“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内尔说。
“我昨天给她打电话了。”芬说。
他要跟她谈笛子的事。
“晚餐?我们这身打扮怎么去呀,芬?”
“往那边隔两个门就是服装店,女士。”服务员说,“美发和美容店街对面就有。准保给你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出租车把我们带到了双湾。克莱尔和她丈夫住在那儿,就在红叶池上面。
“漂亮,真漂亮。”芬把头伸出窗外,冲着那排临水的豪宅一个劲儿地说,他把头缩回车里,“克莱尔很有长进嘛。她嫁了个什么人哪?”
“采矿的,我想是。银或者铜。”内尔说。自打我们收到这份邀请,这还是她头一次开口说话。
芬冲我得意地笑了笑:“班克森不爱听殖民者讲他们的钱是怎么来的。”
晚宴规模不大。一共九个人,大家围坐在估计是客厅里的一张小桌旁。正式的大餐厅在屋子另一头。主人告诉我们,今晚只有四对夫妇和我这个从英国来的随宾,正式餐厅太大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既没打算回家,也没完成我的考察。我们根本就没好好考虑过这件事。这也让我们意识到,我就这样毫无来由地跟着他们,一直跟到了这儿。我觉得,我一直在等芬开口问我:“你为什么还黏着我们,班克森?为什么你他妈的就不能让我们自己待会儿呢?”这个原因他心知肚明,就是我爱上了他的妻子。他随时都可以把我的心思说穿,他甚至可以在伊内丝的豪宅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做,可他没有。相反,他只是说:“他一直在生病,癫痫发作。我们觉得他该找个大夫看看。”
于是大家花了很长时间来讨论悉尼的医生,以及请谁来治我神秘的热带病最合适。后来,芬逐渐把话题转移到我们取得的“突破”,也就是我们发明的网格理论上来。那天晚上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努力替出席晚宴的宾客和大家都认识的熟人在网格中找相应的位置。在座的有位留大胡子的客人,他在拉包尔做项目的时候认识了贝蒂;另一位客人曾在剑桥和我父亲一起上过动物学课程。而克莱尔似乎认识每一位我们说得出名姓的人类学家,就连我们系在三个别的国家折腾出的那点小道消息她也如数家珍。
芬在这群新认识的宾客面前异常活跃。他给大家讲起了他曾给我讲过的孟般亚那些故事。我在一旁注视着他,看着他轻轻转动手里的酒杯,用纯银的蚝叉享用大虾,心安理得地让其他宾客用镂空雕刻的打火机为他点烟——而这正是几天前我看见的那个在沾满另一个男人鲜血的树皮船旁边吓得跟孙子似的人。此刻我终于明白,他所有的悔恨都是装出来的。他谈兴正浓,正在他生平最大的舞台上尽情施展着身手。而在他大快朵颐的同时,我和内尔却在一旁惊愕不已。
我的座位被安排在伊莎贝尔·斯维尔夫人旁边。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她丈夫亚瑟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他醉得说不出话,还用一种类似狗在网球场上追逐网球的愚蠢方式关注着我们的谈话。斯维尔夫人一直缠着我,她问了许多关于基奥纳部落的问题,可我回答的时候她并没有在听。她问的问题是散乱脱节的,并不能引发真正的交谈。她的左腿从晚礼服的开衩处露了出来,跟我靠得越来越近。等到甜点端上来的时候,她那条腿已和我的腿紧贴在一起。她会把嘴唇凑到我耳边跟我说话,或者突然令人费解地大笑一声,一边笑还一边把头夸张地向后一仰,还有,她会抓着我的手看我指甲底下的黑泥——她所有的举动和仪态都在向在座的人表示,我和她已迅速建立起了亲密的关系。内尔直接冲我鄙夷地看了好几眼。当我看到因我而起的表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时,我发现我心里居然有些得意。而此时,在桌子另一头,芬正低声与克莱尔·伊内丝谈着什么。
晚餐过后,伊内丝上校邀请所有男宾观赏他收藏的古代兵器。而克莱尔则带着女士们到后面的露台上喝助消化的饮料。我缓缓跟在男人队列的最后。我听见芬正压低嗓音告诉上校,他手里也有一件十分罕见的史前古物。听到这儿,我立刻转身往回走。我在厨房前边的狭窄走廊里碰到了内尔。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