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篇 秘阁案 第六章 秘阁(第2/4页)

这是张用所作。秘阁翻修时,张用被召来制作秘藏书柜。张用顽兴忽生,想出这转盘之法:立一根圆轴,贯穿两层楼,在地面和楼顶做两个转枢,圆柜悬空固定于转轴,圆盘中央则与转轴以齿咬合。这样,人行转盘上,脚带动转盘,转轴与圆柜也随之转动,转向却正相反,寻找图籍时便能省一些力。

杨殿头在前,三人踩着转盘走向左边。张用闻到这秘库的阴闷气息中隐隐有股臭味。杨殿头走到墙角,停住脚,指了指角上:“便是这物事。原先在柜子顶上,我取下来,藏到了这墙角。”

张用将烛台照向墙角,见一个羊皮袋子搁在角落,袋口用皮绳扎着,臭气便是从那里头散出来的。他将烛台交给刘鹤,弯下身子解开皮绳,打开了袋子口,一股恶臭顿时浓熏出来,屎臭混着尿骚。两个殿头官忙用衣袖捂住了鼻子,张用却毫不在乎,将那袋口朝向烛光,探头望里仔细瞧去:“是人屎。底下屎棒子粗些、黏些,越往后屎越少,也越干,最上头比羊粪还小。”

“什么人竟敢把这腌臜物丢在秘库里头?可是,这秘库钥匙只由我一人保管,取放图籍也只有我一人进出,他人绝不许靠近。这物事如何能放进来?放在这里做什么?”

张用蹲在那屎袋边,笑着想了想,抬头问:“这库里所藏,最贵重的是什么?”

“最贵重自然是历代书画珍品,王羲之、王献之、颜真卿、欧阳询、柳公权、怀素等人书作,以及顾恺之、吴道子、韩干、薛稷、戴崧等人画作。几代官家遍天下搜寻,一百来年,也才收到百来幅,每一幅都是无价宝。不过昨天,我将这库里的秘柜一个一个全都打开,仔细查看了一道,并没有丢失一件。”

“《守令图》呢?”

“张作头为何屡屡问起《守令图》?”

“你先说,《守令图》可在?”

“我也查看过了,都在。”

“真的?”

“这个我绝不敢大意。”

“现在能不能再瞧瞧《守令图》是否仍在?”

“这……”

“没带钥匙?这些秘柜的钥匙又是如何保管的?”

“秘柜钥匙由另一个殿头官保管,每把钥匙挂一个木牌,写有图籍名字。官家要看哪样图籍,我得了旨意,才能去那殿头官处领取相应钥匙,再来秘阁开门寻取。”

“《守令图》的钥匙如今在哪个殿头官那里?”

“没有,在我这里。这几个月,东南军情紧急,西夏也不安宁,官家时常要取地图召集枢密院商讨军情,钥匙便一直留在我这里。”

“带在身上?”

“嗯,始终贴身藏着,不敢放在别处。”

“那就打开那柜子,再查验查验?”

“这恐怕……张作头,你为何对《守令图》如此执着?这腌臜物事和《守令图》有关?”

“眼下我下不得任何定论,先瞧瞧《守令图》再看。”

杨殿头仍犹豫难定,刘鹤在一旁说:“这事太蹊跷,若真是有人进到这库里,将这物事丢在这里,往后不知还要做出些什么祟事祸害来。张作头又不是要看图,只是瞧瞧那些图是否仍在。”

杨殿头这才解开衣襟,掀起汗衫,汗衫里头缝了一个小袋,他从那袋里掏出一个锦袋,锦袋上拴着一根白丝细绳,又系在腰带上。他解开细绳,从锦袋里摸出一把铜钥匙,钥匙上用铜环挂着个黑漆描金的小木牌,上面雕着隶书“守令图”三字。三人绕着转盘向里又走了半截,停在一个秘柜前头。

刘鹤举烛照着,张用见那柜腰上镶着块木牌,上写柳体“守令图”三字。杨殿头用钥匙打开铜锁,搁到柜子边的木隔板上,而后拉开了柜门。柜子高有一丈多,里面分了一个纵长格,五层方格,纵长格里立着一轴长卷。方格中每层放了四卷图轴,只有中间一层少一卷,但多了一本书册。

杨殿头指着里头说:“《守令图》一共二十幅,全国总图一幅,各路分图十九幅,另有一本图录注记,都在……”

张用挤开杨殿头,伸出手将那轴长卷抱了出来。不管杨殿头拉拽阻止,解开绳扣,将卷轴横放到地板上,用手一拨,画幅随即展开。这图高有一丈二,画轴滚到墙根,也只展开了三分之一。张用又从刘鹤手中要过烛台,照着地图,俯身望去。初一瞧,这图面貌和朱克柔那幅全然不同,然而,他盯着褒斜道那一带仔细一看,方位、地形、距离尽都相同,再看图上其他地方,精细准确程度也都几乎一样。

张用不由得笑起来:朱克柔所用那幅地图果然正是《守令图》。

胡小喜看到自家那间小铺子,才发觉自己竟回到家了。

他查问到封丘门外那家客店,阿翠竟和江四藏身在那里。寒食头两天,江四出去后再未回去。第二天他的尸首倒在封丘门外护城河边,裱画匠麻罗竟寻到客店,自称是阿翠哥哥,两人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