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闻古曲雅醉叙清楼,悟前因猛醒博采店(第9/15页)

而那对姐妹更是洁身自好,盼觅得红尘知己,以为终身之托,如此一来,两姐妹名动上海。”

郑涵听她滔滔不绝地说起陈年旧事来,心里有些焦急。

不过他虽然急躁争强,到底宅心仁厚,见她泪光莹然,又不好贸然打断,“然后呢?”

“姐妹俩原来的名字已经不记得了,养母又另取了名字。

姐姐谢紫衣,工笛。

妹妹谢青衿,善筝,多少达官司贵子,狂蜂浪蝶,一掷千金以求嫣然一顾,姐妹俩只是冷淡相对,以为皆非终身之靠。

一来二去,连养母也着了急,逼着姐妹俩择人,虽知这时,妹妹青衿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郑涵脱口而出,“这人一定是个穷小子!”

那女子微微一笑:“先生真是聪明人!”

郑涵因自己也不过是个穷小子,多少有些心虚,“戏曲小说里,不都是这个套路吗?”

那女子微笑道:“不错,我这个故事,也未能脱得了这个俗套。

青衿姐姐看上的那个人,是从香港来的,身世显赫,只是当时家中遭遇变故,却落魄得很,虽然生得一表人才,却身无分文,两手空空,租了前面胡同的房子,天缘巧合,两人偶然相见,一个惊为天人,另一个引为知已,不久便两情相慕。

青衿姐姐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把自己多年的体己积蓄一悉奉上,以助其成事,养母知道后,将她毒打了一顿;姐姐紫衣心疼妹妹,便将自己多年偷偷攒下的积蓄给了那人,让他帮自己妹妹赎身……”

郑涵不由感叹:“这个姐姐有情有义,还真是不错!”

那女子惨然一笑道:“那个姐姐,谢紫衣,到底大了两岁,自然多了几分成熟世故,多攒了几个钱,却也是一片痴心,替妹妹赎身,只盼妹妹终身幸福。

那位养母也是风尘出身,知道个中滋味,虽然钱少些,也不再为难她们,置席款酒,热泪盈然地道:‘我养了你们一场,知道你们的脾气秉性,容貌才情皆不输给别人,只是痴心太过了,日后未必不被男人所负,我这样说,倒不是咒你们,只盼你们日后当心些……我养了你们一场,实在把你们当成女儿一样,心里疼得很……’说到这里,在座的人无不涕泪俱下,想不到,这话竟一语成谶,想那养母以一青楼老鸨之身,尚有如此气度胸襟,而那些男人……”

郑涵不禁问道:“怎么,那个男人真的负心了?”

那女子脸色苍白,捂着胸口,似乎心中绞痛,“是啊,青衿姐姐与她的心上人搬出书寓另过,从此华服尽褪,相夫持家,虽绳床瓦灶,暗牖蓬门却无所怨,而她的心上人果然不俗,不但胸有鸿鹄之志,更有出众之才,几年便成了上海滩上有名的人物,他的同胞哥哥更是大有所成,家道复兴。

青衿姐姐更在此时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心想此后可享夫妻和合,举案齐眉之乐了,哪知那个负心人,他和眉悦色地叫人抱走女儿,又托人传信,说家中嫌青衿出身贫贱,生的又是个女儿,要令他再娶,并给了青衿姐姐一笔钱,青衿本是个刚烈的女子,自觉所托非淑,遇人不识,羞怒悔恨之下,竟绝食而死……”

“他妈的!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郑涵并非随口迎合,他生性耿直,重情重义,最听不得这种事,拍案而骂,“这么好的女人,竟然不知道珍惜,让他不得好死!”

“借你的吉言,那个负心人已经死了!”青衣女听郑涵如此说,不论真假,也感到安慰。

“死了?”郑涵不免有些惊讶,“怎么死的?”他整天想着破案,多少有点神经过敏,听说有人去世,总觉得和凶杀有关。

“算他尚有几分良心未泯,”青衣女子冷笑,“见青衿姐姐惨死,良心不安,自誓从此不娶,与青衿姐姐遗下的女儿相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郑涵不以为然,“人都死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青衣女子惨然一笑,“人心险恶,有些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那小孩子活到三、四岁上,就随她妈妈去了……”

郑涵吃了一惊,“你是说……谢青衿的女儿被人害死了?”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不提这个了!”青衣女子摇了摇头,转而笑道:“我再说说那位姐姐吧,谢紫衣,她大了几岁,到底世故些,觉得世上的男子多不可靠,还不如找个有钱的,日后就是色衰爱弛,也能多攒些钱财,以度余生,所以便找了一个俗不可耐的富翁,做了他的第五房小妾,众人都替她不值,不过她主意己定,倒不好再劝……她过门以后,那人对她倒还不错。

一年之后,她生了一对粉妆玉琢的女儿,那富翁在此之前从无所出,从此更是对她奉为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