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桑庐密谈一灯如豆,静轩生隙半壁清辉(第5/8页)

“养鬼?”桑卫兰不觉嗤之以鼻,“无稽之谈!”

刘则轩默然,似乎不太同意他的说法,“连何振林的军队里,似乎也有这样的传闻,夏疆虽是一介武夫,却是个痴情种子,他的一个心爱的小妾死了,他集天下最名贵的香料,以保尸身不腐,夜夜招魂,期盼着她再度归来……”

“想不到夏公如此痴情,那他到底招回没有?”

“奇怪的是,”刘则轩若有所思,“我曾向何振林求证过这件事,他当时的表情很复杂,虽然没有证实,但至少没有反驳,我当时就觉得有些蹊跷……再和那些惨叫声联系起来,我想,这待清园没有那么简单……”

像是一滴墨溅到清水里,桑卫兰心中也缭绕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过重任在前,岂能自毁军心?

“不管怎么说,夏疆走了一步险棋,漏洞百出,既然这样,我们就有机会!”桑卫兰又将那张图仔细瞧了一遍。

标注重点,然后将它卷好,装入随身带的行囊之中。

匕首、手电、指南针、手枪……他头也不抬,一件件装检好。

“你真的要去?”刘则轩问,“连杜云铮都不敢!”

“我和他不一样,”桑卫兰眯起眼,调试一只小巧的望远镜,“我还有别的退路吗?”

其实刘则轩与桑卫兰相交多年,一向了解他的为人:平日里看起来沉稳谨慎,但只有最相熟的人才知道,他喜欢冒险,喜欢赌博,喜欢一切惊险刺激的挑战。

与其说他别无选择,不如说他喜欢冒险。

刘则轩轻轻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去换鞋,那是一双黑色的靴子,是他外出的装备。

“你也去?”桑卫兰是疑问的语气,但眼神里却无一分惊异,这早在他意料之中。

“还能如何?”刘则轩有些忿忿地说,“总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叫老三!开上他的新车,”桑卫兰嘴角的笑意更浓,“他好久不做,都闷坏了!”

刘则轩抬脚要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要不要叫上郑涵?”

“算了吧!”桑卫兰边走边说,“他还是太年轻了,容易惹事!”

他们脚步所过之处,郑涵正透过门缝,面色沉郁地窥视着他们。

可他并不知道,在这深夜里无眠的,又岂止是他?

桑卫兰与刘则轩赶到车库时,刘则举正在里面焦躁地踱着步,口中还不停地骂骂咧咧的,一见他俩进来,顿时喜笑颜开,跳上了车。

桑卫兰与刘则轩都忍不住微笑——一听说有“买卖”做,刘则举就两眼放光,将车擦了一遍又一遍,锃亮如新。

刘三爷爱车、爱马、爱酒,爱打架,整个上海都知道。

他与刘则轩是同父异母,长得却不大像。

他是个矮粗汉子,宽肩臂粗,身上全是“疙瘩肉”,力大过人。

头大如斗,偏偏又是个圆脸盘,整日里满脸堆笑,很是“喜相”。

他心地仁厚,爱打抱不平,又爱热闹,天生“自来熟”,见人就叫“兄弟”,女的就叫“妹子”,前日柳迪来“桑庐”,被他醉熏熏地赶着叫妹子,吓得柳迪直躲,桑、夏等人在一旁看了直笑——皆因他心地纯良,无半点儿女私情放在心上。

凡认识他的,无论黑白两道,男子妇女,都喜欢他。

他是《水浒》里的人物,喜欢刀枪棍棒,唯独不好“女色”,三十五岁上才在老家讨了个婆娘,过两年才得了一子,他称妻子为“屋里的”,从不带出去,也很少回家。

桑卫兰与刘则轩上了车,他粗声问道:“去哪儿?”“待清园!”桑卫兰声音低,却不容置疑。

刘则举听罢心中一凛:待清园,那可是夏疆的禁地!

夏疆曾任浙、皖、沪三省督军,权重一时,气焰灼人。

现在虽名为下野,不理政务,颐养天命。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三省的兵阀将领,十有八九倒是他的弟子门生,只怕到时起身一呼,应者云集,他家大公子又是上海工务局局长。

连南京的老头子只怕也怵他三分,谁又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待清园”,亦是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当年上海滩上最神秘的传说之一。

以夏家之贵,自然有深深如许的宅院,阖家老少都住在那里。

可二十五年前,夏疆在上海南郊包了一座荒僻的山头,陆续建了二十几年,方才建成今日的“待清园”。

据夏家人所说,因此园居于远郊,又远离尘嚣,取其能待来清晓之意,可附近的老百姓,都私下称之为“待请园”。

皆因“待清园”建成的二十几年来,凡参与设计、建工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十有八九皆得怪病死了,侥幸未死的也非傻即残,查不出死因,临死前的表情也十分怪异。

所以坊间的传闻很多:有说“待清园”所在之地本就是乱坟岗,那些冲撞了煞气,所以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