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桂枝疏双月忆霓裳,杏子红单衫梦西洲(第8/10页)
桑卫兰不忍打断她,“孟姨”来的日期,她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是她太有心,还是,她过于寂寞?
“真姨不来的时候,我就掐院子里的花,春天掐梅花,夏天掐荷花,秋天掐菊花……真姨说菊花能明目,对头发也好,我就掐下来,放在过廊里晾干,等着真姨来喝,可是都被风刮走了,她来了,也不能喝。
她说她身体不好,可能再不能来看我了……”她絮絮地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悯悯,”桑卫兰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小脸,爱屋及乌。
“我想真姨……”
“好,等我见了她,一定告诉她!”桑卫兰笑着安慰她,“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来,告诉叔叔,你到‘真姨’哪里?”
悯悯不假思索地在他腿上比着,“到这儿,就是在这儿!”
“真姨”的个子很高!桑卫兰心中一跳,按悯悯所比的高度,十有八九,那个“真姨”,就是孟真!
“真姨也是从石头后面出来?”
“是啊!我每个晚上都在等她!”她的回答,桑卫兰毫不意外,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夜晚在院子里见到几个陌生人而毫不害怕,只能说明她习以为常了。
那么,那个为他们引路的人,会是孟真?她不是夏家的人吗?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悯悯,你现在和谁住在一起?”
“爸爸,还有妈妈……”
“哦,叔叔给你出个题,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悯悯淡淡地说,“他不告诉我!”
“那……他长什么样子?”
“我早忘了!”她有些不耐烦地说。
“哦,爸爸很忙,没时间来看悯悯……”
“他也不是忙,”悯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他看得见我,我看不见他!”
这是什么意思?桑卫兰不解。
悯悯似乎瞧出他眼神中的疑问,“有时候琴姐姐她们告诉我:他来看过我。
他每次都躲在帘子外面,或是栏杆后面,他看得见,我看不见他……”
他父亲的做法也太奇怪了吧?见自己的女儿也躲躲闪闪的?他在回避什么?
“那夏疆是你什么人?”
“夏疆是什么?吃的吗?”她的回答让桑卫兰皱了皱眉头,看来她并非夏家的后辈,否则为何不知夏疆的“尊讳”?
“悯悯,那你妈妈呢?”桑卫兰轻轻地问。
“她在屋子里呀!”悯悯的手,指向斜对面的那间房。
微门过处,门窗轻轻摇曳,似是有一丝淡淡的清香传了出来。
桑卫兰一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小女孩的妈妈就住在对面!这个小女孩夜半不归,和自己说了半天的话,会不会早被她的妈妈发现了?
桑卫兰正要开口,院外“吱呀”一声,悯悯似乎也吓了一跳,桑卫兰忙抱起她,三人躲进过廊外的芭蕉丛中。
只听门外渐渐传来轻巧的脚步声,穿过“菡萏轩”,绕过“十二曲廊”,径向巨石前走来。
原来是三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青绿衣服,藏蓝色镶滚白边的夹袄。
最前边的手中托着个小托盘,上面是一个粉彩的小茶盅。
第二个手中托盘上是一个小巧的香炉。
最后一个丫头大一些,空着手跟在后面。
三人垂首谨行,过了“兰陵岫”,前面的两个便开始并肩而行,低声交谈:
“一走到这里,我就觉得心慌……”
“怎么了?”
“那个……不会又出来了吧?”
另一个忙攥住她的手,“你见到过?”
最后边的一个大丫头忙喝止:“少说几句吧!让上面听见,又是一顿好骂!”
“我说的都是真的!”领头的一个忙申辩,“连大爷都信这种事呢!”
夏府的“大爷”,指的自然是夏谙恕了。
“胡说!”大丫头喝斥,虽是如此,她也有些好奇。
“你不知道,”那一个急急地道,“上次大爷特地把我叫去问这件事,我说了,他想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我眼花看错了,叫我不要出去说。
他要是不信,能听我说完吗?”
其它两人都愣住了。
月光如水,一股森森的凉意从脚面爬了上来,大丫头啐了一口,“少说几句吧!小心吵醒了悯小姐。
没看到大爷这几天脸都是青的,小心被人听见了,罚你跪瓦片!”
“这倒是真的!”另一个丫头怯怯地说,“他每次从老爷房里出来,眉头就要皱好几天,好像吵起来了!”
“越说越离谱了!”大丫头忙推她,“快走吧,阴气森森地,站在这暗地里干什么?”
三人行至“兰因阁”,见门户半掩,那大丫头忙关上,口中轻轻地咕哝着,“这琴丫头也是!连门也不关好。
回头悯悯冻着了,又是一顿好骂!”
三人渐行渐远,留下桑卫兰三人面面相觑。